如果有谁想要同人合住,那么艾尔海森无疑是一个极好的舍友——他性格喜静且作息规律,独来独往,几乎没有多余的社交圈子。尽管平日里比较自我,但做事周全,兼顾效率,由此减少任何与人打交道的可能性,将交流的欲望降到最低。
但对于蕾拉来说,这种相处模式让她觉得心里空空的,没有着落。
那天早上,艾尔海森上班后,蕾拉将客厅仔细地打扫了一番,确认没有留下任何污迹。随后,她正打算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却想起自己的东西都落在了梨多梵谛学院的学生宿舍里。
穿着脏兮兮的教令院制服,蕾拉当时就犯了难。
最后,她来到满是语言学相关书目的书房,翻出两本占星术基础理论与运算,捧着书回到卧室,蜷缩在窗边的角落里读了起来,尽量忽略身上的不适。
不知是她读得太投入,还是艾尔海森的动作太轻,他傍晚下班回家的时候,蕾拉并没有听到。
六点一刻,天色昏黄。
蕾拉估摸着时间,揉着泛酸的小腿,起身走出房间。
拉开卧室的深褐色木门,一个麻布包裹安静地靠在墙边。
蕾拉下意识地看向客厅。
黑色长靴摆在玄关处,墨绿色的披风斜斜地搭在沙发上。屋子的主人已经归来,却不见踪影。
灯光从客厅左侧紧闭的卧室房门下偷偷溜出,泄露了艾尔海森的行踪。
蕾拉迟疑了一下,打开包裹。里面是些许生活用品,还有两三件常见的须弥服饰。
抓着包裹边缘的手指一紧,眼眶开始阵阵发热。她吸了吸鼻子,努力压抑下莫名其妙的情绪,小心翼翼地将包裹抱回卧室。
换下沉重窒闷的学者制服,蕾拉打量起面前落地镜中的女孩。
卷曲的金棕色长发垂在脸颊两侧,暖黄色的瞳仁嵌在轻微凹陷的眼窝里,泛红的眼尾下垂,鼻梁上点缀着一小片褐色雀斑,两片嘴唇看起来有些单薄,整体却和缺乏血色的皮肤相得益彰。简单朴素的白裙隐约带着点暗黄,尽职尽责地藏起了她尚未成熟的身体。
这看起来和须弥城里的其他少女没有任何不同。
喜悦悄悄充盈了蕾拉的面孔,长久以来的颠沛流离之感在此刻得到些许的减轻。
她抓起前襟,将鼻尖贴近,嗅到幽深的草木气息。
对着镜子深呼吸了两下,蕾拉用力地揉揉脸,薄薄的皮肤立刻泛了红。
她在心底为自己暗暗打气。
来到紧闭的木门前,轻叩两下,蕾拉小声唤道: “学长?您在里面吗?”
片刻后,房门被从里面打开。艾尔海森穿着宽松的半袖衬衣,手搭在门框上: “有事?”
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女孩身上的新衣服。
蕾拉张张嘴: “这个……”她扯着崭新的白色裙摆,裙面很快出现褶皱。
“谢……谢谢学长……”
她的喉咙发涩。
艾尔海森“嗯”了一声,等待她的下文。
蕾拉想不到该说些什么,只好仰着头,胆怯又试探地望向对方微敛的眼睛。
青绿色瞳孔的中心是深邃的红金色,只一秒就能够让她思绪混乱。
蕾拉艰难地逃开了视线。
“晚餐在桌子上。”艾尔海森适时开口。
蕾拉试图放缓呼吸: “那学长您……不吃吗?”
“回来前已经吃过了。”艾尔海森说, “如果没有其他要说的话,我要继续做我的事情了。”
他干脆利落地下了逐客令。
蕾拉愣愣地点头。
艾尔海森垂眸看了蕾拉一眼,当着面关上了门。
“咔哒”一声轻响。
蕾拉耷拉着脑袋,片刻后才慢吞吞地转身走向餐桌。正如艾尔海森所说,桌上是打包好的晚餐,精致的包装上印着“兰巴德酒馆”的字样。
一份薄荷豆汤和椰炭饼。
这是蕾拉第一次吃到兰巴德酒馆的菜,味道不错,但总觉得缺少蔷薇奶糊那般甜丝丝的滋味。
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吃完饭,收拾好桌面后,蕾拉犹豫片刻,最终选择在客厅里看会儿书。
晚上十点左右,艾尔海森屋里的灯依然亮着。
蕾拉抱起书,轻手轻脚地来到门前,想跟他道声晚安,却回忆起两人先前对话的场景。
学长不喜欢多余的交流……我这样可能会打扰到他……她心想,抱着书的手臂收紧,在门口默不作声地站了会儿,直到最后也没有鼓起勇气。
此后数日,大致如出一辙。
艾尔海森每天早上会到普斯帕咖啡馆用餐,将蕾拉的早午餐一同打包带回,然后出门上班。
至于午餐,他通常选择教令院的餐厅,虽然菜品一般,但对在职人员免费,可利用的资源应当尽量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