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到底没能吃上。 下午肃州的急报突然抵京,说早先招安来的地方军有了异动;北边一闹,西边也跟着不消停,本来就常年闹事的西南山匪不知怎的突然端了一个官道上的驿站。 对于暮樱来说,毁弃几个驿站不算什么大事,但驿站再小,也是官署,这就像是一个信号—— 西南之地若再不被镇压,那边恐怕就要有什么翻天覆地的大事了。 西南山匪是霍千里答应给她的“聘礼”,霍大王也十分爽快得抬腿就走,中饭都没用就去了兵部;暮樱则召了右相快速组了个小朝会,看看肃州那边要派谁去。 偏偏就是这个当口,陶源在护国寺病逝的讣告也来了。 这真是一波连着一波,简直不让人清净,整个朝廷的中枢都在太极宫里连轴转,还要分心去应对来宫门前哀哭的文人士子。 等到暮樱拖着疲惫的身体出宫,看到公主府大门紧锁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下过命令,从今日起自己便要同霍大王住到小宅院去了。 早知道,就不选今日搬家。 本来昨天晚上就跟霍大王折腾了一个通宵,到现在腿还是软的。偏偏他们两个谁也不是能休婚假的人,连一贯看她不惯的几位老大人今天瞧她的目光里都有些怜悯了。 暮樱疲惫地道:“惊鹊留下,鸣蝉带车回王府。” 鸣蝉办事一向干脆利落,以最快速度给暮樱打整了一顶软轿,而后仍装作金銮车有人的样子撤回公主府中。 等到了贺家后院,暮樱连惊鹊也不叫跟着了,她先走贺凌霜的门路进了贺家,然后又从花园角门去了小小的临街宅院。 意外的,灯竟然亮着。 此时天已黑透,星子在云层中若隐若现地闪动;外头大街上因为宵禁的缘故静悄悄的,隐约能听见旁边门户里妇人斥骂孩子的动静,灶房里锅碗铲动的咔哒声响,还有隐约的鸡鸣狗吠。 暮樱的裙摆太长,拖在石板路上有些累赘,她干脆抱着裙子往前走,凭着记忆摸到了那扇木门。 这院子连“一进”都谈不上,就是个寻常围院,一开门只有个对付事的石影壁,院中老桃依旧,正前方是堂屋,左边正房,右边厢房,侧房灶房在边角地界——若不是正房有个二层,就这规格只怕都不配在朱雀大街上呆着。 “都说了不叫人伺候,鸣蝉不当有这种疏漏才是。”她听着灶房里的动静,有些不悦,自推了门进去:“别忙了,下去吧,今晚不需人伺候。” 灶房里头传出一声笑:“怎么着,微臣昨天服侍得不好?” 暮樱一愣,而后哒哒哒跑过去,不可置信地看着灶房里围着个布兜忙活的高大男人。 他身量高,在这种小灶房里其实有点转不开,但大抵是因为在做饭这种事上真的有点本事,显得十分游刃有余。 霍大王提刀的手拎着一只炒勺,另一手将灶房的半个挡板一拦,不叫暮樱进来沾油烟。他武服的里衣十分利落,站在这团香气四溢的烟火气里,看的暮樱心里麻麻的。 氤氲的白汽里,霍千里笑起来:“看什么看,叫你相公迷住了?” 暮樱吸吸鼻子:“大王摄政,身份尊贵,怎可亲自做这种事。” “少在这文邹邹的。”霍千里丢给她一颗绿油油的小菜,指着院子里的小凳:“给自己婆娘做饭,那是天经地义——拿去剥了,我要用。” 她觉得有些新奇,干脆将小凳拖过来守在灶房外头。这院子明明只有他们两个,暮樱却觉得好生热闹,她忽然意识到,每次同霍大王在一块,甭管是什么场面,他总能把日子搞得红红火火。 就连在她老爹“死而复生”的密室里,霍大王一露面,她心里的伤感惊惧都被冲散了不少,只想着怎么同他周旋斗气。 霍大王是个热闹人。 苍凉了小半辈子的暮樱如是想。 “大王?” “叫相公。” “……大王。”她摆弄着那颗小油菜,不知从何剥起:“你一个大将军,怎么会这个,是顺德姑姑教你的吗?” 铁锅里掂出火光,霍大王轻松地将锅一掂,十分花哨地要表演个单手掂锅—— 然后锅里的鸡蛋就在暮樱惊叹的目光中飞出去了。 “……”霍千里:“草原上不兴搭这种灶子,沙漠里更没条件。”他话音顿了顿,好似不在意道:“我九岁去过一次你们荆人的边城,在那边住了几年——是个碎嘴老头教我做的饭。” 九岁。 那时他应当还叫“苏科沁”,他是荆人的和亲公主所生,九岁上被生父迫害,打断了腿扔进沙漠等死,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