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象有异,达奚盈盈自然也是看到了的。
她幼时跟随师父叶法善,学习道法和符箓,略懂一些天文历象。
昨夜一声惊雷响彻天际,达奚盈盈黎明起身,凭栏远眺,见紫薇垣移位,另有长星坠于东北,心头一紧,暗自捏了把汗。
东北方向,乃大明宫所在。
宫中住的何人,那是帝国的天子。
天子有难,大唐或将危矣。
达奚盈盈很清楚,今夜所见,不出意外,司天监的监正明日便会进宫,将天候异象呈报给皇帝。
至于皇帝如何决断,那便不是她一个小道士该操心的事。
达奚盈盈只是皱眉望向头顶的天空,长安已经半月未下雨了,虽已入秋,暑热却迟迟不消,最近天气有些古怪,怕是几日都不会有雨水光顾。
达奚盈盈悻悻回到房内,一觉睡醒,再睁眼时,天光早已大亮。
她翻身坐起,暗道一声糟糕。
昨日在庖厨外面溜达时,得知今早有限量供应的馎饦,她还特意叮嘱过厨娘,说是要给她留一份,没想到又起晚了,也不知还吃不吃得上。
达奚盈盈飞快跑去膳厨,打算碰碰运气。
厨娘一见她来,笑得牙花都要露出来了。
“炼师来啦,馎饦我给你留着,喏,在那边。”
达奚盈盈左右张望了下,见朝食一直放在灶上煨着,回头冲厨娘一笑:“多谢娘子。”
“炼师跟我客气啥。”厨娘凑过来与她搭话,“郡王特地吩咐过的,让我们按照你的喜好来,尤其是吃食方面万万不可怠慢……”
“啊……”达奚盈盈猝不及防,一口馎饦还挂在嘴边,尴尬的眼神左右乱瞟:“就这点小事,还值得郡王殿下亲自招呼。”
“炼师如今可是王府里的红人,郡王殿下对你青睐有加,你的事那怎么能算是小事呢。”厨娘说得眉飞色舞,又塞了几个毕罗在她手中,“炼师慢点吃,不够我再给你做。”
达奚盈盈默默塞了一个毕罗到口中。
厨娘胖胖的脸上始终挂着乐呵的笑,盯着她头顶的发旋,忽而又道:“不过郡王还说啊,让你吃完去一趟静思园,他有事找你。”
这下轮到达奚盈盈吃惊了:“郡王找我?什么事啊?”
厨娘摊手,表示自己也不知请。
达奚盈盈赶紧吃一口馎饦,拿了两个饼饵,着急忙慌地赶去静思园,发现李适之已经在那里等她了。
“殿下……”她小跑着上前,一左一右捧着两个曼陀样夹饼吃得正香。
今日赋闲在家,李适之衣饰也极为简单,一身雨过天青色翻领窄袖长袍,袍服胸腹缬染着联珠鹿纹锦团花,腰中系带,两侧各坠有一块同心圆螭纹汉白玉佩,衬得他气质清贵,更显风流与隽秀。
李适之甚至连幞头都未戴,发束于顶,用一根碧玉凝簪固定。
鲜少见他穿着如此淡雅,简直比那神仙还要皎洁出尘。
达奚盈盈有些不好意思地把曼陀样夹饼往身后藏,怕手心的油渍会污了他。
李适之一眼识破她的小动作,却难得的好心情,只道:“以后想吃什么,吩咐厨房就是,用不着这么躲躲藏藏。”
他大约说的是达奚盈盈夜里肚子饿,偷跑去厨房找吃的这回事。
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什么事都瞒不过他。
达奚盈盈面靥泛红,更加不好意思了,狠咬一口饼饵,含糊道:“对不住啊殿下,我是不是吃你太多米粮了。”
李适之怔了一瞬,不知该气还是该笑:“我堂堂王府难道还会缺这一口吃的。”
达奚盈盈一本正经地解释说:“但我也不能浪费呀,殿下对我这么好,每吃你一口东西,我都愧疚得很,夜里睡不着,我还焚香祷祝给你祈福来着。”
说的像是那么回事,嘴上却没停过,两手开弓,曼陀样夹饼被她吃得干干净净。
李适之见她脸颊吃撑,胀成了一只松鼠,傻乎乎的样子,似乎有碍观瞻,眼睫一扫,默默移开目光。
“不必了,要真把你饿死,对我没有好处。”
“也是哦……咱俩中了生死劫,现在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她低下头,小心吃着夹饼掉下来的碎渣。
岂料眼前一黑,面门正中霍然飞来一团不明之物。
达奚盈盈双手举过头顶,接住那物。
好精致的一个钱袋,她拎在手中晃了晃,铜板碰撞的声音叮当响。
“发月银了吗?”她抬手缓缓解开袋子,眯眼往里一瞧,有开元通宝、银锭、金饼,零零散散,数量可真不少。
李适之“嗯”一声,语气平静淡漠:“念你捉妖有功,月银提前发放,钱不多,够你花一阵子了。”
达奚盈盈点头表示赞同,想起自己如今的身份,不能白拿月钱不办事啊,略一沉吟,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