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柔危将心魔从自己的心海中撕裂出来之后,她浑浑噩噩地做了一个梦。
她回到了小时候。
小小的她,站在窗边,看着雪在庭院里下起来,她身后是嘈杂的声音。
哭声,骂声,冷漠的训斥声,有讥讽,有不咸不淡不在意的几句话消散在风中。
好像有什么让她感到难过,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具体的事件。
真实存在的是难过的感受。
以及怨恨。
更多的是在怨恨自己。
为什么没有能力推开,为什么没有办法反抗,为什么没有逃走。
为什么自己那么没用?
冷柔危站在原地,被无形的漩涡淹没,想向前走一步,却拔不出脚。
身上不知何时落了雪,小小的冷柔危站着的这座宫殿顷刻倾塌,雪崩一样散成了万千片,将她埋在里面。
她隔着雪向外看,寒冷包围了她,冻住了她。她的情绪和知觉也好似一起冻在了这冰天雪地里。
再一眨眼,冷柔危回过头,白茫茫的雪原之中,留下了一座小小的冰雕,而她已经长成身材高挑的大人。
她感觉心里轻松了,没有丝毫留恋,顶着风雪,头也不回地向前走。
越走越快,像是迫切地要甩掉什么。
空的。
冷的。
没有情绪的。
这样似乎没什么不对,但是冷柔危渐渐觉得她少了些什么。
她低头看见,自己原来是空洞的,空洞的地方就是那尊冰雕的样子。
她只不过从一具小冰雕,变成一具冰雕的空壳。
雪很大了,冷柔危回头,连她的脚印都不见了,更没有那座小冰雕的影子。
于是她拢紧自己的披风,将空洞严严实实地捂住。
但远远不够。
冷柔危心里隐约有些莫名的慌张,她蹲下身,抱起地上的雪,将它填补。
它是弱点,她不能允许弱点存在。
可是填的雪越多,她就越僵硬,越麻木。
她本不该感到冷的,但是她越来越冷。
于是她想要一些温暖。
她也的确感到了一些温暖。
在涓涓细流的灌溉之下,她的感觉好像在复苏。
但是不行。
她是冰山,就该拥抱冰山,唯有冰冷才是她熟悉的温度。
在温暖中她会融化。
她顾不得空洞的地方一路漏着雪,一路且走且行,步履越来越快,一心只想找到冰川。
但她猛地撞入一团温柔湍流,避无可避,一经触碰就将她一整个的包围,变得炽烈如火。
从唇齿舌尖,蔓延到心脏的一点火苗。
冷柔危觉得自己在融化。
冰融成水,像是温柔的水流,细细流淌,窝在心口。
她有种在这温柔中醉去的恍惚。
这陌生的温柔勾起她心底的贪恋,一旦撕开一个口子,一下子就想要更多。
迷蒙中,冷柔危隐约看见少年近在咫尺的眉眼。
微微蹙着的眉,像墨画的两笔颜色,神色专注。
冷柔危下意识勾住他的后颈,掠夺更多。
掠夺这炽热到足以融化她的火。
桑玦的气息骤然乱了,他喉间溢出一声喘息,又被不由分说地堵住。
他长睫轻颤,抬眼看向对面那双清冷无波的凤眸,如丝般轻阖着,像是醉了的人一般,把那不顾一切的醉意也传染给了他。
他有一瞬的恍神,握在她后心的手掌发烫,心脏上好像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很痒,很热。
他迎接着她,略显青涩地配合着她,却也将她一把按在怀中,本能地去侵略。
冷柔危翻身将桑玦压下去,她的长发垂落在他的胸膛,肆意地汲取温暖。
她攻伐,他也毫不退让,指尖插.入她流泻的长发,与她缠绕一起。
像是驯兽师与她的兽,猎豹与她毫不服输的猎物,互相征伐,却也彼此依偎。
桑玦沉浸在她身上散发出的冷香中,心中生出一波又一波他不能言明的欢喜时,冷柔危被一阵剧烈的心跳和唇齿间的血腥气带回了现实。
凉薄却柔软的唇。灼热的体温。活泼的情绪在她身上不同的经络之间雀跃来去。
冷柔危怔了怔,如梦初醒,一把推开了他。
少年蜷曲的碎发凌乱地贴在面颊,像夜色中盛放的一朵白山茶,唯有一双唇是嫣色的。
他困惑地支起半身,一双不知何时染了浅浅雾色的眼睛慢慢清透,奇怪地看着她。
冷柔危抹去唇边的血,她一言不发地站起了身,一边施了道清尘决,理着自己的衣裙和头发。
桑玦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忙碌,刚才的肆意与火热仿佛是另外一个人,是他的错觉。
好像他做错了什么,惹了她生气。
他心里忽然慌神。
桑玦站起身,“阿姐。”
冷柔危伸出手,将他制止在一臂之外,就是没有看他,“失误。”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亲吻桑玦,又为何会如此肆意。
许是因为弑神血弩的影响,她才会如此贪婪于他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