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动声色的试探并未取得满意的效果。
榻上之人睁开半明半昧的眼睛,看着悄无声息靠近的小灼,笑得仿佛胸腔都在震动。
“匪汝之为美,美人之贻。王姬送的东西肯定是极好的,只可惜我不是你赠礼之人。”
小灼道:“你知道我?方才宴席上怎么没有见过你?”
他一双多情眼看过来,话里带着似真似假的落寞:“当时王姬的眼里,除了钟离萦乐,还能看见别人吗?”
小灼正要说话,一旁小道走来两位女侍。
“那南荣离灼终于要回南荣了。”
“迟早的事,本来就不是咱们这的人,养不熟的,姬琰夫人在南荣漂泊百年不也回来了吗?”
“可惜了萦乐公子,竟然被一个外族人抢了去,实在可气!”
“得了吧,即便不是她,也轮不到你。”
“就不能容我幻想一下吗?”
……
小路上传来的嬉笑议论声逐渐走远,小灼神色未变,淡然地坐在软榻的另一边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王姬真是心善,可要我将那两人捉来予你出气?”
榻上的人起身,坐到小灼对面,将手中的茶杯放到桌上,小灼给他续上空杯里的茶。
“旁人的议论管他作甚。”小灼不急不慢把倒好的茶推过去,“喝茶降火。”
端茶杯的手递过来的刹那,小灼一把钳制住对方的手腕,拉近双方距离,须臾间锋利的匕首便抵在对方的脖颈上,只需稍用力,便能割断喉咙。
小灼盯着那双错愕的眼睛看了半响,终究放弃。
“你竟然毫无防备之心。”小灼收回手中的匕首,闷闷道。
倘若她刚刚试探的是相柳,此刻被匕首驾着脖子的就该是自己了。
没有验证到想要的结果,小灼失望起身。
“唉——”那人一声急呼,紧接着抱怨声响起。
“王姬这是拿在下当消遣吗?又要一走了之?”
小灼望向扯着自己袖子的人:“你想如何?”
“并不想如何。”他纯黑色的眼眸深情款款地看着她,声音缓慢而清晰:“我只想让你记住我。”
小灼并不当真,讥笑道:“那你究竟是谁?”
对方笑而不语,拽着袖子的手缓缓向下,提起小灼的手腕,将她的手心朝上。
而后,一笔一划,在她手上写字。
“在下防、风、邶。”
风将树上的凤凰花吹落,他轻轻一笑,声音随着风传入耳朵。
“防风邶?你是南荣人?”
“正是,我与二殿下一同,来接王姬回家。”
小灼一时间情绪复杂,无以名状。
一个素昧平生的人,用着一张神似故人的脸,温柔地说要带她回家。
小灼接住一朵被吹得在空中飘零的凤凰花,轻轻问道:“何时启程?”
“越快越好。”
小灼道:“我需要一点时间。”
“多久?”
“三天。”
“好啊。”
王上的寿宴需要大摆三天,但今日主宴过后,剩余的宴席便跟小灼无关了。
第一天,小灼提了一壶酒,和棣华在屋顶喝了一夜。
借着酒意,小灼问:“棣华,我和萦乐的婚约,你会怪我吗?”
棣华醉眼迷离,语气迷茫:“怪什么?”
小灼忽地一笑,笑这世间,那么多强求不来。
棣华枕着手臂,躺在小灼身侧,声音轻轻道:“小灼,我真羡慕你。”
“羡慕我什么?”
“我从南荣来中原时,也是你当时那般年纪。”棣华苦笑一声,“可是我永远都不会回去了,除非……”
除非什么,棣华没有说,小灼也知道。
除非轩辕帝打败南荣,一统大荒。
今夜是月圆之夜,月轮饱满,月色明亮。
“我也羡慕你啊,棣华。”小灼跟着躺在棣华身侧,看着天空寂寥的点点繁星,缓缓道:“我羡慕你勇于接受命运给你的一切,永不低头,从不认输,并且找到一条可以为之抗争的路。”
棣华轻笑:“我那么好吗?”
小灼也笑:“你不知道我有多感激那时的你,主动靠近我、跟我做朋友的你,鲜活明亮的你。”
棣华在她身上找到同病相怜的感觉,引她为知己;小灼又何尝不是,在棣华身上找到自己所缺少的明媚与勇敢。
第二天,棣华在留香楼宴请四人,棣华、汉广、小灼大醉,白玉和萦乐深夜送三人回家。
第三天,小灼拜别母亲姬琰,她说:“母亲,不要挂念,保重身体。”
只有叮嘱,未有归期。
随赫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