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多情况发生得迅疾,打得司锦措手不及,卫修珩倒是清醒得很,还有闲心反过来安慰她:“终有这日的到来,我们准备好后事吧。”
“那是你爸,你难过吗?”她担心这么问会冒犯到他,又加一句“我没别的意思。”
越描越黑,她捂紧了嘴。他扯起一笑,声音如轻羽飘过:“不难过。”
唯有生恩,没有情分。司锦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想不出来,回头一看卫纵寒已经不见人影,应该去准备挽联了,伏怜则恢复了往日的状态,缓缓梳理打结的头发,临走时还不忘瞪了他俩一眼。
卫离暄的死好像仅是日常生活中稀松平淡的一环,何况伏怜亲手掐死了他,她半分内疚的情绪也无,嘴角笑意飞扬,宛如夙愿得偿。
司锦感觉这个家远比她看到的还来得复杂,她虽然爱好八卦,但她到底是外人,没立场盘根究底,不知道的事情就不知道好了。
“父亲所说的供台,我兴许有些印象。”卫修珩望着远方,打断了她的迷思。
偌大的妖君殿,每间成格局的宫殿都有供台这等妖族的必需品,用以供奉祭祀祖先。她下意识道:“他讲到全新的龙骨,伏怜便闯了进来,随后在咽气之前交代的就是这个,二者间会不会有所关联?”
伏怜掐死他的时机拿捏得太好,许多疑惑都无法得到解决。
卫修珩道了一声:“很有可能。”他换了个方向,与她面对面,“如果有机会,还不知能不能找到......”
司锦睁大眼:“机会就在眼前,那就找啊!”他说的像傻话,他们将近是半个出生入死的战友,又有子母蛊作保。平心而论,她亦想帮他寻到这块下落不明的珍宝。
四舍五入,他强她也强。
重回巅峰修为任重道远,并非一蹴而就,若他能得到修炼上的突破,于她百利而无一害,跟着大佬学习,比自己一人闷头自学的效率高多了。
如此想,早日取得龙骨刻不容缓。司锦拉着他的袖子就走:“他说的那供台在哪?去检查检查有没有特别之处。”
她一旦有了主意,八头牛都拉不回来,卫修珩只需迈步大些便能赶上她的小跑。
“你走反了,这里。”
妖君殿里跟迷宫似的,尤其是现在七拐八拐拐进的宫道,生活在这里,方向感肯定很优越。
宫道两旁立了排高耸的屋房,窗子被砖块砌住,密不透风,放慢脚步凝神细听其中动静时,便能听到里头似有虫鸣声,很微弱,但像百十只虫一同叫出的,令人凭空一阵恶寒。
“卫修珩。”司锦招招手,指向神秘的区域,“里面有窸窸窣窣的动静。”
他熟谙各处的道路,忽略了这处,几分回忆跃上心头,说道:“养蛊的蛊室。”
江湖上占大头的一门学派便是蛊毒,他学这一门耗费了不少时间精力,一蛊养成最短需要三年光阴。蛊室的蛊都是卫离暄的,而今他已亡故,蛊虫数目再多,主人一死,它们马上也快到死期了。
司锦又见识到新东西了:“原来如此。”
很可惜的是,剑修没法修习医毒,再好再纯的蛊在她这儿都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步摇打得她脸疼,若是修为足以支撑她御剑,她连地都不用亲自下。
这里的宫殿到处都长得一样,像是复制粘贴了数百个,用来绿化美观的灵植都一模一样,让她来,绝对一天之内能迷路十几次。
所谓的供台,位于一处露天的祠堂。
未免有些潦草了,祠堂怎连个顶都不舍得加?
司锦眯起眼睛打量,祠堂里供奉了战神摄女,神明宝相庄严,硕大的枪尖裹了一层红缨,因为年代久远,红缨已有些褪色,但并不阻碍它腾腾的杀气。
据传摄女是蛟族的先人,杀伐狠厉,战无不胜,收服四大部洲,开辟皇器,在战争四起的混乱年代里以武力制胜,时至今日都有很多门派供奉其作为镇派真神。
摄女额中一枚朱砂痣,长发卷曲,裸露的皮肤上布满蛟的鳞片,熠熠生辉。即使是尊石像,杀气和压迫感也一样深重,鬼远远看了都得忌惮三分。
足足二人高的神像脚下便是一张长条形的供桌,疏于打理,瓜果腐烂,烛台倾倒。卫修珩用帕子包住指头,择走烂果,细心地抹去脏迹。
司锦也帮他,边收拾边问道:“为何这祠堂是露天的?”
他抖掉帕上的灰:“封闭的空间与桎梏无异,杀气重的神,封了屋顶反而不灵了。”
“这样呀。”不能怪她没常识,她来到混沌大陆也就一年不到,很多都无法从典籍中汲取,像这种说话还是头一次听,现实世界就没有不封屋顶的讲究。
供台有抽屉,司锦一个个打开来翻查,说道:“为何你认定是这儿的供台?”
卫修珩没有作答,他伸手抽屉里翻了翻,翻出一枚金锁,啪得掷在地上,珠链碎裂,其中一颗正好被她踩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