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崖府,虽处岭南,作为一座军城,倒也人烟辐辏、房屋密集、市集繁阜。
穆绍庭、陆小六一身寻常主仆打扮,坐在海岸州城一间不起眼茶馆里二楼品着茶。
“公子,我们该如何潜入将军府——”陆小六悄声问穆绍庭。
“暗访?你以为真的是做贼一般。咱们过几天就换一个茶馆、酒楼、舞坊瓦子,慢慢儿听关于吴尚的风评,急不得。”
正说着,二楼楼梯口传来一阵急促的劲履踏楼板杂沓的脚步声。还没等穆绍庭反应过来,一群铁甲持剑的军士在他面前分成两排。
中间大步走来一名气宇轩昂的校尉,也不知是不是巧合,刚落海崖府的地面儿上,竟然遇到了周成。
“寺丞大人,请吧。”周成躬身问候,青青的面颊扯出一道褶子。
内心难安,表面一派风轻云淡的穆绍庭恭敬不如从命,一甩袍摆,拿出钦差大臣的气势,从周成身边大步而过。
见此,陆小六忙从身上掏出一两银子,拍在茶桌上后,紧追着穆绍庭出了茶馆。
本以为统领百万南林军的统帅应该是个腰圆膀粗的大胡子,不承想面前的男人面白无须、穿一身竹叶绿直裰,更显得身条细长单薄。
“这就身形,可以带兵打仗?”穆绍庭暗暗表示怀疑。
穆绍庭悄无声息地打量着吴尚,殊不知吴尚也不动声色地审视穆绍庭。
“朝廷到底是不信任我,皇上眼跟前的红人不辞千里来打探我的底细,可悲可悲。”吴尚叹道。
穆绍庭不喜“红人”这个词,回道:“将军,下官并非红人,只是面对圣上,无一片私心。”
吴尚笑道:“寺丞大人此言打倒一帮人,你在皇帝跟前,脏水泼不到你,我呢,天高皇帝远,手握百万雄兵,这本身就是罪过。”
“将军不必如此试探下官。下官可以明确答复将军,皇上识人向来只看行迹,这次海崖之行,也只是借以堵百官的口,在皇上心里,南林军与将军就是我大宋国的半壁江山。”
“倒是会说话,只是你如今暗访不得,下一步准备怎么观我行迹呢。”
穆绍庭思忖道:“那就明察,望将军切勿见怪。但也请将军放心,下官办事只持公心,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但也不会放过一个可疑的人。”
吴尚爽快回道:“周成是我的事务官,你要查什么,去哪里,都告诉他,他自会安排。”
穆绍庭笑道:“这再好不过了,说起来我跟周将军还算同乡哩。”
吴尚这才问周成:“你跟寺丞大人是同乡?早就认识?怎么我不知道。”
听吴尚如此问,穆绍庭疑心自己来海崖州大约不是周成发现告诉吴尚的,到底是谁走漏风声的呢。
周成看也不看穆绍庭粗声粗气地说:“他认得我,我却不认得他。”
吴尚摆摆手道:“看在珑儿的面上,一定要对寺丞大人予以尊重。珑儿选的人,自然是不错的。”
穆绍庭一听,心头一惊,听着口气,吴尚认识灵珑,而且还很亲密,就算不是至亲也是父执一类的。
心中有点懊悔刚刚的出言不逊,刚想补救一二分,帘帷后走出位干瘦的老者,举着一双三角眼盯着自己。
兰伯!
穆绍庭到底坐不住了,隐隐觉得快要成婚前来海崖倒是对的,眼前的三人,都算是灵珑的“娘家人”。
穆绍庭恭恭敬敬向着兰伯作揖,虽然后者从始至终都不怎么待见他。
“兰伯,这次您务必跟我一道回汴京城,灵珑念得您苦呐。”
干枯的脸上有了些戚容,当初清安洪水之后,自己受了重伤,躺了大半年。等伤好后才知道灵珑去了京城。
大病初愈的自己无论精力还是身体都大不如从前,特别是阴雨天,一把老骨头跟蚂蚁啃一样,想到汴京城有蓝蝶衣看承,因此也就不想再去侍奉灵珑。
后面受商子雍也就是吴尚的盛情相邀,这才来到岭南。别说,这里四季高温,倒是挺适合长期居住。
“老儿是要北上,只是不会跟你一路。我要去问问小姐,怎么就如此仓促地定下终生。”
吴尚笑道:“好了好了,不管有什么不愉快的,今日摆酒接风,兰伯、周成你们作陪,咱们一酒泯恩仇。”
在海崖府,白日吴尚带着穆绍庭四处转,晚上便邀他对弈。穆绍庭初见吴尚后,多方打听,才知道吴尚就是商子雍,这已经不是秘密,只差吴尚自己改名了。
自从知道吴尚的身份,穆绍庭对吴尚恭敬不少,少了初见时那份凛然的锐气。
同京城三法司所在的贯城相似,海崖将军府是人迹罕至的去处。但较之于三法司衙门的高大轩敞,这将军府显得些微寒酸局促。
去将军府不远是南林军最大的营区,今日是冬至,营中本地将官大多请假回家过节,偌大的军营内显得些许冷清。
一所不起眼的幕帐内,穆绍庭跟往常一般,陪着吴尚对弈。
穆绍庭并不擅长于此,十次对弈,倒有七八次输的。
“贤契,棋局便是战场,黑白子便是两军对垒,有道是兵不厌诈,光靠蛮力只能事倍功半。”
穆绍庭突然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