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到码头,早有北上济宁府的官船在等了。
迈过跳板,凭舷眺望,岸上人头攒动,熙熙攘攘,那众声喧哗之后是参差百万人家的汴京城。
此前,穆绍庭并不怎么喜欢这座过于喧嚣的城市,可如今,还没离去,心中便升起淡淡的思念。
沉思间,许久不见的故人叶轻舟打断了他的思绪。
如今,叶轻舟在吏部谋事,这次他主要协助穆绍庭一起去办理京东、河北两路贪墨赈灾款的案子。
穆绍庭在尚未登船前,就接到密信,即刻前往位于京东、河北两路交汇点的济宁府,办理贪墨案,将灾民的注意力从杨东案子上移开,以防聚集在京城附近的灾民以及京东、河北两路的灾民滋事生变。
两人正聊着,又见到一个笑嘻嘻的矮胖子迈着方步踱来。
穆绍庭低声嘀咕:“这人怎么也在。”
叶轻舟亦小声回道:“他如今是刑部正五品员外郎,这次,贪腐案怕是由他牵头,你我二人协助。”
想起沈庄杀人案里,明明是刑部牵头,玉明贵主办。结果自从桃花洞验尸之后,就再也没见到这人的身影,跟着自己忙前忙后的一直是仵作沈紫阳。
破案后,自己升了,玉明贵也升了半级,沈紫阳除了得到几声刑部尚书的夸赞,什么都没捞到。毕竟她已经是高级仵作,薪水也早拿到了仵作的天花板。
彼此见过,玉明贵笑容不减,更是增了几分:“二位,此次承蒙陛下青睐,我们三人定不能负了圣命。”
叶轻舟本就一双月牙眼,笑意浓烈显然盖过了玉明贵:“一切以玉大人马首是瞻。”
穆绍庭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玉明贵道:“按照首问负责制,与贪腐案直接关联的杨东盗取库银案是大理寺主办的,并非刑部,虽说年纪上我痴长几岁,但轻舟与我还是要仰仗绍庭调兵遣将。”
穆绍庭、叶轻舟对望一眼,在心里共同骂了句,老狐狸。
其实皇帝倒也没有说谁主办,谁协办,这种事情在皇帝那里不伤大雅,反正任务完成了就好。自然,为这事,他们仨也犯不着去请皇帝示下。
“都是为朝廷效力,协商着来,玉兄无论资历还是名望都在我与明溪之上,此后还是要多多倚仗玉兄。”穆绍庭道。
“岂敢岂敢。”点头哈腰的玉明贵依旧笑意融融。
“承认承让。”穆绍庭想挤出笑容,到底还是失败了,爷今天就是不想笑!
※
灵珑带着准备好的食盒来到了蓝蝶衣府上,虽然住得不远,但她并不常来。
玉兰花馔是刚出锅的,蓝蝶衣欣喜地从白瓷盘中拿过一片清香的薄脆,放入口中,表皮酥脆,花瓣带着丝丝甜味,沁人心脾。
“刚刚姑姑尝的白玉兰是甜口,玉瓷盘中的紫玉兰是咸口,最是休闲佐食的不二之选。”见蓝蝶衣喜欢,灵珑亦很开心。
“这叫什么名字,最近我只觉头沉重地不行,胃口不好,日常左不过喝点粥水,这薄薄一片很是对味。”说话的功夫,蓝蝶衣又拣了一片咸口的放入口中。
“这叫玉兰花馔,取玉兰花瓣,择洗干净,拖糖面,油煎便好。前些日子,青宣市外几株早开的玉兰,一夜寒风,落了一地,很是可惜,所以才想着做个玉兰花馔,倒也应景。”
“玉兰花馔,这名字可真美,可是你想出来的。”
“我哪有这等本领,不过是照搬古已有之的。这玉兰花馔出自《群芳食谱》,口味独特,更有益肺气,散风寒,通鼻窍的作用,真正是风雅药膳。”
听灵珑这么一介绍,蓝蝶衣芳心大悦:“瞧瞧,我家珑儿,真正的兰心蕙质,也不知道是哪家公子有福气,能娶到我这个侄女。”
听蓝蝶衣这么说,一丝淡淡的愁又蔓上心头,跟自己生活在一起的兰伯毫无音讯,如今和自己在一起的瑛姑,并不熟悉自己的过往。
蓝姑姑熟悉自己的过往,却似乎有什么瞒着她,否则为什么刚刚那个带着怒意的男子说他在寻找自己,但是姑姑并没有告诉他自己的下落。
蓝蝶衣见前一刻还意兴盎然的灵珑下一刻眼角微红,似要落泪,忙问其故:“可是昨日在大理寺受了欺负。”
灵珑摇头:“不曾,还没进那黑洞洞的牢房,姑姑的人就来了。”
“那是为何,你以前可不是这般——”话刚出口,蓝蝶衣便后悔了,失忆也是一种病症,灵珑也是在病中,自己到底心急了些,于是蓝蝶衣放柔了声音,“舒心安神的药可曾在吃。”
灵珑摇头:“吃了一段日子,近日停了,药自然是好的,只是对我不管用了。”
“怎就不管用了?”蓝蝶衣问。
“这药倒是有安眠的效果,睡后自然一无所知,但醒来还是百思千愁的,我缺的似乎不是药,而是一个答案。”灵珑微微蹙眉。
“珑儿,哪里就有答案了,我们这般人的人生何尝不是走一步看一步的。小时候在师傅、两位师兄的庇护上,以为从此终老苍山。哪知道师傅去世后,一个师兄走了仕途,一个师兄入了行伍。本以为大师兄早晚会娶我,哪知道人家自始至终只当我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师妹。十五岁成了失国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