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一段日子的药,灵珑手臂上的烙伤已经大好。医师是尼姑庵的老尼,很有些治疗跌打损伤的土方子,只是寻常人不知道罢了,也不知道穆绍庭从哪里打听来的。
每日灵珑都瞒着兰伯来半山腰的尼姑庵换药,虽说山路鲜有行人,但灵珑并不害怕,因为她知道,从她出门开始,就有人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一日出了尼姑庵,走到半路的灵珑突然停了下来,自顾自说道:“出来吧,我知道你一直都在。”
身后竹林沙沙响动,穆绍庭出现在她身后。
灵珑转身,眼前的男人睁着一双无辜的鹿眼,神色愧疚地望着自己,好似做错事的孩童一般。
“你不必多心,这伤是我自找的,与你无关,而且也好得差不多了。”灵珑尽力抬起右臂向着穆绍庭非常笨拙地摇摇。
还没摇上半下,穆绍庭上前拉住了灵珑的手,轻声说道:“小心伤口。你让我看看怎么样了。”说话的功夫,已经去掀灵珑的衣袖。
“哎不行,包扎着呢,看不见。”灵珑喊住了穆绍庭,而他也就适可而止了。
“师太说伤好之后定会留下印记,你放心我会寻最可靠的人去掉这印记。从前有刺配的犯人后来发达了想掩盖脸上的刺字,听说找人用药水洗过,一点疤痕不留。”
“那药水可是叫绿矾油,若是使用不当,不光是印记没了,怕是眼睛鼻子全没了吧,我才不要用呢。”灵珑气得跺脚。
见灵珑生气,穆绍庭亦有些急道:“谁敢用这个,我砍了他的手。你想哪里去了,自然不是用这毒物,所以才要慢慢去寻。”
刚刚师太换药的时候,灵珑鼓足勇气瞥了一眼伤口,大约是臂弯上三指的距离,殷红的篆体隐然在现。自己又不是那类袒臂狂人,寻常都有衣物遮挡,谁又能注意到那隐蔽之处。
“我怕疼,就算寻来药我也不涂的,你就不要再管我了。”说着灵珑一路小跑,穆绍庭并未去追,满腹心事地看着姑娘远去的袅娜身影。
到了下西街,刚进面馆后门,角落里柳琴儿拼命给自己使着眼色,灵珑笑容顿敛,果然北向偏西的位置站着一脸严肃的兰伯,手中拿着一柄八寸竹节状玉戒尺。
“跪下!”兰伯厉声说道。
灵珑面朝北端端正正跪下。
“相爷留下两样东西,一是你手中的玉夔龙,一个便是我手中的玉戒尺。相爷说了,手持玉戒尺,我便是他。你现在面朝北方,好好跟相爷说说,你这几日鬼鬼祟祟到底在做什么?”
“我也没做什么,只不过去半山腰的庵里听姑子讲讲经。”灵珑嗫嚅道。
“可是撒谎,你把你那左臂的袖子撸起来,让我看看你手臂上的伤。”
灵珑心想事情败露,索性向着兰伯解释了一番。
兰伯不听则已,破口大骂:“烙子烙人,简直丧尽天良。”
灵珑想怎么就听不明白呢,解释道:“是穆公子给青铜尊烙印子,我自己不小心弄到手臂上,与穆公子并无关系。”
“烙子烙青铜器,简直丧尽天良。老祖宗留下来的,多少人捧若珍宝,他倒好,什么印子要烙在青铜器上,无知小儿,无知小儿啊。”兰伯气得胡子纷飞,眼珠都快破框而出了。
“那青铜器大约是仿品,一律是巴掌大小的。”灵珑依旧帮着穆绍庭开脱。
待兰伯平静下来,他郑重其事说道:“相爷生前说过,嫁人之前一切大小事全由我做主,我虽是奴仆,却是相爷的奴仆,自然是你的长辈。如今我以长辈的身份命令你,不许踏出家门半步,不许跟穆绍庭再有往来,我自会打点带你回钱塘,日后托你蓝姑姑为你寻一位人品过硬的夫婿,如此我也算是对得起相爷的在天之灵了。”说话的功夫,兰伯是老泪纵横,手中直立的戒尺颓然地顺着腿垂了下去。
每次都是这样,兰伯说完戒命,自己就先哭起来,好像那戒尺是打在他身上一般。
玉戒尺是唬人的,兰伯自然不会真打,兰伯的杀手锏——无休止的老泪却是灵珑无法招架的。
“别哭了,我全部照办。”
当灵珑说出这句话,兰伯这才以袖拭泪,小心翼翼收好玉戒尺。
“老奴都是为了您好啊,小姐。”兰伯道。
为了灵珑好,除了限制自由,还在灵珑房里面河的窗上交叉钉上两根木条,这样灵珑开不了窗,自然也没法再见到窗外河对岸的人。另外,兰伯还检视了灵珑的伤口,用药倒是满意,只是这可笑的印记要去除,得费一番脑筋了。兰伯颇懂医药,假以时日,找出个方子消除印记,倒也有七八分的把握。
穆绍庭一天在河对岸转个七八回,始终不曾见灵珑露面。想去找柳琴儿问个究竟,柳琴儿也没个踪影。他整日跟丢了魂一般,沮丧不已。
一日在面馆外通往小河的巷子里,兰伯叫住了穆绍庭。
不知道怎么的,天不怕地不怕的穆绍庭倒很有些畏惧眼前的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