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油垢。柜台上通常摆的酒坛子换成了泡菜坛子——冰壶珍,来吃面的客人可以随意取用。
后厨大约在熬饮品,空中飘着清甜的香味。转眼间,灵珑端了一盏薄荷皂儿水给穆绍庭,当然四个小厮也跟着喝上了。
穆绍庭想说点话,四个小厮坐在他四周,呼呼噜噜喝皂儿水,他又不便说体己话,遂抓起灵珑的手道:“跟我走,我带你去——”
说话的功夫,从药店回来的兰伯踏入店门,穆绍庭是放手吧又觉心虚,索性改口道:“去看郎中,仔细那小子手上带毒。”
兰伯将药膏递给灵珑,示意她涂上,白了一眼穆绍庭,嘴上不说话,心中却想这穆绍庭怕是武侠话本看多了,手上还带毒呢,听都没听过。
穆绍庭自知无趣,起身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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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个人来到县东南穆家祠堂门口,这是一座重檐歇山顶式建筑,三进七开间,有大小房屋百余间,造型古朴,气势壮观。
“吉祥说你在这里等我,咦,穆家祠堂,你要带我参观祠堂。”灵珑背手站在穆绍庭面前,调皮地说道。
“面馆人多,这里安静,当着穆家老祖宗的面,我也不敢打诳语。”穆邵庭认真地回道。
在灵珑的记忆里,很久很久以前,也有个斯斯文文的公子跟自己说类似的话,然后就双膝跪地,指天发誓说一些结为夫妻,百年恩爱之语,吓得灵珑落荒而逃。
灵珑紧张地瞪着穆绍庭,不知道接下来他会怎样。
“这座祠堂已经有百年历史,”穆绍庭的话让灵珑在心中长吁一口气,“里面有上百块牌匾,都是朝廷赐的,你是外姓女子,我也不方便带你去看。千古凭高,漫嗟荣辱,兴替无常的道理我懂,却不愿意屈从。想我穆家上承先祖开疆辟土,封侯拜相,到如今这几代竟是一代不如一代,前些年我一个叔叔中了进士,入了翰林,到如今竟是一个上榜的都没有,即便是经商,也只敢在县里小打小闹,真正敢出门闯荡的少之又少。不光是我们穆家,清安县叫得上号的家族大都是死气沉沉,子孙无用,坐吃山空。”
说话的功夫,穆绍庭领着灵珑顺着祠堂的高墙往北,又折而往西,过膝的蒿草间是一座座半塌的青砖宅子,人迹罕至,极为荒凉。
“之前这里直通运河,码头,书院、演武堂、乡贤祠都建在这里,如今河沙淤堵,这段码头也就废弃,跟着废弃的还有清安县昔日的荣光。”穆绍庭神色黯淡,他突然转身望向静静在一旁聆听的灵珑说道:“我要出门做生意,我娘死活不肯,那套官僚做派我又看不上,我如今想做的便是把那些个无所事事、无所追求的愚民规整起来,让他们进我的田庄,我的作坊,帮我干活,形成规模。若是有人不服,自可逃走,比如说柳七这种宵小无赖,能走一个是一个,我还要把他从县籍上除名,清安县留下的人都必须是勤劳、有干劲、有野心、有信誉的人。”
穆绍庭说得起劲,灵珑听得疑惑,这些想法倒是闻所未闻,她轻轻探问:“你的意思是你所做的都不是为了你自己,而是为了穆家乃至整个清安县。”
“正是。”穆绍庭很笃定地回答,“我很反对你去帮柳七嫂一家,你看你还因此受牵连,与其去填这个无底洞,还不如尽早将他们赶出清安县。另外还要那个柳琴儿,你不能同她厮混在一起,这都是些什么人,兰伯也一味纵容你,对了,兰伯姓兰,你姓玉,你们肯定不是祖孙关系,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穆少爷以振兴清安县为己任,我不过是一个厨娘,你又来打听我的事情做什么,浪费你的时间,消耗你的口舌,说到底,你也没什么赚头,劝你离我远点,别耽误了你的丰功伟业。”
见灵珑生气,穆绍庭有些莫名其妙道:“你干嘛讽刺我,我是当你是个明白人,才告诉你这些。”
灵珑心想你当我是个明白人,我只当是高看你了。灵珑转身要走,穆绍庭拦住道:“说清楚了再走,免费猜解,死也应该死个明白吧。”
灵珑凛然冷笑,缓启朱唇道:“你若芬芳,蝴蝶自来。不要老怪蚊蝇多,而是你离腐臭太近。”说话的功夫,拨草而去,站得远远的吉祥在穆绍庭的示意下悄悄护送灵珑离去。
“这女人,真够怪。”穆绍庭有些失落地继续看着干涸的河道以及夕光中体量巨大的建筑群,陷入了沉思。你若芬芳,蝴蝶自来?周公吐哺,天下归心?穆绍庭摇摇头,哎,这都什么跟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