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条件,做交易,那是必须的。
然则孟十三只在心里回答了赏春的疑问,她并没有付之于口。
春未至,那她就拨雪寻春,昼已灭,那她就烧灯续昼。
有最好,无便造,从无到有,不过是一个过程。
在过去的千余载里,如她尚是土中物至土中灵,后成妖,再成大妖,这样的过程,她颇为熟悉。
而今为人,延续妖的做法又有何不可,不过是换了身皮囊罢,她孟十三,还是孟十三。
扳倒二皇子李珩,便是当下她能交到李寿跟前的最佳投名状。
于是碧虚庄园在中秋之夜发生的灯山坍塌事件,不管其中会有何等危险,她都不会半途而废,她是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铁证如山。
姜子瑶作为陆罗正正经经的表侄女,进陆府之后的光景,较之石莲纯那是强上不少。
石莲纯没能得到郭敬显的帮助,惋拒了郭蓉欲亲自送她回到陆府的好意,她一个人坐着小马车孤孤单单回到寄居之所。
刚进二门,便和姜子瑶不期而遇。
姜子瑶的父亲姜涛虽只是正五品的光禄寺少卿,好歹是一衙二把手,且是京官,再如何也比石椐此房山父母官强上许多。
照着往常,遇到姜子瑶,因着此前姜子瑶事事顺着陆娉婷,时时跟在陆娉婷做小跟班,几乎是陆娉婷指哪儿,姜子瑶就打哪儿,故而石莲纯和姜子遥的关系并不睦。
但由于姜子瑶与孟十三往来之后,识破陆娉婷那自私自利的歹毒真面目,她便不再和陆娉婷似从前那般亲近了。
一不亲近,除了进陆府找她表叔,她都甚少来了。
石莲纯虽不知具体原因,却也在陆府下人碎嘴子之中听到些许,知晓姜子瑶与陆娉婷已然道不同不相为谋,表姐妹俩是各走各的,只维持着表面上的客套罢。
此刻二人直面对上,皆不约而同地怔了怔。
石莲纯一脸悲伤,脸上还有泪痕在,怔过后也没多言,只轻轻礼道:“姜小姐。”
礼数到位地打过招呼之后,她便侧着身子想从姜子瑶身边过,要回她自个儿的小院里,一个人静一静。
岂知姜子瑶却是有话儿要说:“且慢。”
石莲纯心头一咯噔,暗道莫不是今日姜子瑶想要拿她出气儿?
如此之事,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从前陆娉婷只要气儿不顺,便会找各种理由寻她麻烦,欺负她折辱她,以达到开怀的目的。
姜子瑶虽未有过,却也是跟在陆娉婷左右一直看着,并不阻止也不参与,从来都是一副冷眼旁观,旁观到有趣的场景之时,还会助兴似地笑一笑。
那么现下即便是和陆娉婷闹翻了,不再和陆娉结伴来欺辱她,但以姜子瑶的身份,单枪匹马来对付她,亦是绰绰有余。
石莲纯站定在原地,表情有些无措地回头,她看着姜子瑶问道:“不知姜小姐还有何事儿?”
“也没什么事儿,就是想问问你,我听闻今日你在御街附近,当街向夭姐姐跪下,可有此事儿?”姜子瑶这会儿来陆府,陆罗不在,陆娉婷她又不想理会,便想起在坊间听到的此一传闻,正好现下碰上了,索性她就拿出来问问。
石莲纯点头:“确有此事儿。”
“你为何要这样做?”姜子瑶问道。
石莲纯再开口,话儿未出眼泪先落:“为着家父之事。”
姜子瑶一看到石莲纯哭了,她也急了起来:“你别哭啊,我又不欺负你,你这样一哭,让人看到,还以为我是专门来欺负你似的!”
“家父病重,恐时日无多,家母日夜哭泣,双眼已瞎了一半,我只要一想到一提及,便会不自由主地落泪,自是与姜小姐无关的。”石莲纯拿着帕子擦干脸上的泪水,“若是旁人看到误会,我一定会说清楚,断不会让人误会姜小姐。”
“好了好了。”姜子瑶脾气虽冲,平日里大多时候也是横惯了,但她可不是陆娉婷那样的人,见石莲纯是为其父其母伤心着,她的态度不自觉软和了下来,“那你再告诉我,你当街跪求夭姐姐,乃是为了你父亲之事,那眼下如何了?”
石莲纯闻言,泪瞬间落得更凶了。
姜子瑶嘿了一声:“不是!你怎么哭得更厉害了?你别哭了!说话儿!”
“孟大小姐帮不了,只给我指了一条明路……”石莲纯抽泣着答道,“然而,明路已非明路,再无人能帮我父亲……”
说完,她再控制不住,大声地哭了出来。
把姜子瑶吓得左右看了看,见无人有在附近,她方放心了些,伸手向惜如:“帕子。”
惜如掏出放在袖兜里的干净帕巾,递到姜子瑶伸向她的手心里。
姜子瑶接过手,拿着帕巾就递到石莲纯跟前:“你先别伤心了,把眼泪擦干净,今日便是藏红湖对钓的日子,我也没多余的时间看着你哭。帕子给你,你别难过了。”
除了如此安慰两句,她也着实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想要问的关于石莲纯当街跪求孟十三的事情,她既已问清楚,石莲纯也说了孟十三帮不了,那到底因何帮不了,她也没兴趣再问。
何况就石莲纯这般小可怜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