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走廊墙壁上金箔所绘的工笔花鸟,展翅欲飞,美轮美奂,宁—卿于这般浓墨重彩的华丽中,自嘲一笑,鼻腔漫上酸楚。
是啊,她是个不懂得珍惜的人,其实没有认真过,洛悬自然不信自己会是妥帖安放木雕的人。女人逆着光,深邃立体五官陷入阴影中,清冷感更甚,她垂眸尽量自然地说:
"多谢沈小姐的好意,我并非木雕的知音者,若是强行收藏,反倒拂了木雕的天然意趣。"
本以为自己可以借花献佛,沈芊尔意外不已,面前金尊玉贵的女人,仍然是那副彬彬有礼的微笑与谈吐,却让她感觉宁一卿是那么疲倦。
刻进灵魂深刻深处的疲倦。
勉强收下心底的好奇与探究,沈芊尔回以礼貌:
“宁董太过妄自菲薄,以后若是有意,可随时联系我,或者联系我们小崖也可以,不如让小崖把她的名片给您吧。"
说完话,沈芊尔急忙催促洛悬把她那张充满艺术感的名片拿给宁一卿。
奇怪的对峙气氛中,洛悬装模作样地在衣服口袋里,不紧不慢地摸索一阵,然后露出“哎呀,不巧了,没找到”的浮夸表情,松弛肆意地笑说:
“名片刚好发完了,宁总和我果然没有一点缘分,我就不妄图高攀了。”
沈芊尔讶然地失去说话能力,她从没见过把虚伪作戏放在表面的人,这小崖几乎落落大方地把“不乐意”流于表面,眼神清澈明亮,丝毫没有造作之感。
到底是什么原因和理由,让这个名叫“小崖”的年轻人敢这么对待宁一卿啊?
她头疼不已,生怕宁一卿一个不高兴,随便几句话就能毁了小崖的艺术生涯,连带她们这些在场的人都要遭殃。
虽然这么久以来,她没听过宁一卿仗势欺人的新闻,但是这样站在云端的大人物,哪能没有一点古怪的脾气。
"小崖,你乱说些什么,"她走到洛悬身边,小声地说, "就算没有名片也要现造出一张来啊,你不是很机灵的吗?万一宁董生气了怎么办?"
这边沈芊尔急得满头大汗,一边拼命给洛悬使眼色,一边冲宁一卿陪笑,打哈哈说:
"宁董,小崖是在开玩笑,这小孩一天天丢三落四的,我们再找一下名
片。"
"这小孩丢三落四?"宁一卿面无表情,目光沉坠,为沈芊尔话语中对洛悬的熟稔,与若有若无的维护。
误以为宁一卿是在不悦地讥讽出声,沈苹尔急中生智,从自己的高级小皮包里拿出一张薄檀木雕刻成的名片,递给宁—卿。
"宁董,这是小崖的名片,她不小心放在我这儿了,您请笑纳。"
这边沈芊尔在为自己的机智点赞,多亏想起来自己收过小崖的名片,还刚好放在包里,不然这可怎么救场。
"多谢,但不必了,是你的,你就好好收着,"宁一卿音色沉冷,意兴阑珊地垂眸,小悬不愿意给自己,她又何必强求,徒惹小悬不开心。
她无法承受再次失去洛悬的痛苦,徐徐图之才是上上之策。还有就是,小悬的名片放在沈芊尔的包里,这两人又是什么关系?宁一卿对这一票一直在打理娱乐产业项目的二代们,并不熟悉。
只是偶尔听说沈芊尔为人大方,成熟妩媚,撩得很多年纪小的AAOO们心花怒放,为她寻死觅活的人,不多但绝对不少。
但这也只是饭局上,那些人酒后的闲话,她听到了一向一笑了之,并不当真或是当假。毕竟,与她无关,但这一次……
“宁董,这怎么好意思,要不您跟小崖加个微信,”沈芊尔见宁一卿沉思良久,不由得忐忑地开口打断,又后知后觉自己的作法多少不太妥当。
想到手机里无法通过的好友邀请,宁一卿心口隐隐作痛,不强烈只悠长,墨色眼眸忍不住泛起希冀,很想和小悬建立任何的一丝联系。
但小悬不愿意,她不想再让洛悬不开心了,只能拒绝这无异于饮鸩止渴的剧烈诱惑。于是,她假作不在意地说两句不痛不痒的场面话, “下次吧,如果……能有缘的话。”
“宁总,你是参透了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的,有品位有品位,”沈芊尔不明白现在的情况,只好用两句颇为不三不四的恭维,意图扫除现在的尴尬。
她总感觉宁一卿今天太奇怪了,失去了以往那种不刻意的游离,变得患得患失?沈芊尔心想这一定是自己的错觉。
宴会厅上人来人往,终于有人注意到这儿,急匆匆端着香槟杯过来笑着说:
"沈小姐,我们好久不见了,你
最近过得很滋润啊,身边这位是……不介绍一下吗?"
这人自然知道宁一卿是谁,但宴会氛围讲究的就是一个你来我往的分寸,所以恰如其分的装傻是必要的。
洛悬对此乐见其成,从善如流地走开,将空间留给这群需要谄媚讨好宁一卿的人,倒得了下半场宴会的清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