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 “不,我正在找稍微轻松些的工作,像是办公室文员之类的。” 那时罗彬瀚已经张开嘴。他想说自己也许帮得上忙。可是石颀在帽子底下直直地望着他,神情就跟上次他抢先买单时一样。于是他没有说下去,只是有点困惑地微笑着。 “你总是不想欠别人的人情吗?”他轻轻地问,“就算是作为朋友的?” “如果只是普通朋友的话。” “这又是什么道理?” “如果有一天,在同一个屋檐下吵架的话,”石颀也微笑着说,“我要怎么才能站得住脚呢?” 于是他又懂得了一些,鹅卵石上隐秘的棱角正逐渐显现出来。奇怪的是,他发现对于一个人性情的认知竟然也会影响到外在。他曾经觉得石颀至少在外貌上是温婉清秀的,现在却看出了许多面相上的细节特征,全都暗示她有着近乎顽固的强硬。她的笑容总是有个限度,目光里带着考量和审视,越是靠近心灵便越是防备重重。她是那种经历过巨大危机而从此失去安全感的人,在尊严上看得很重,敏感且喜欢未雨绸缪。不过这些特质并不让他觉得烦恼——这反倒是他熟悉的领域,因为他的母亲和亲妹妹也都有类似的特质。他花了如此长的时间和这种类型的异性打交道,简直已经形成了路径依赖。 从水生植物展览会回来的晚上,新一批的鱼也送到了。罗彬瀚在换水时顺便清理了缸底,把底砂上那些滑腻腻的卵石捞出来刷洗。他把它们逐个捏在手心,想找到哪一个最符合对石颀的印象。俞晓绒在后头踢他的小腿,叫他快点腾出位置让她刷牙。罗彬瀚扭头看见她怀里还抱着菲娜,下意识地想揪揪它的头皮。他及时收手,想起菲娜可不是一只普通的蜥蜴。他几乎要忘了它真正的来历。 自那晚的三天以后,周雨从实验室保释回家。罗彬瀚自己开车去看他,发现他又变得困倦而憔悴了。他一下没了开玩笑的兴致,强烈意识到周雨真的有英年早逝的风险。 “你考虑过换个工作吗?”罗彬瀚对他说,“这工作对你的博士学位有帮助?你总不能一直这样过日子吧?” “再过一阵子就会好了。” “一阵子是多久?” “大概两三个月吧。” “然后你就能正常作息了?” 周雨回应得模棱两可。但这次罗彬瀚不容他含混过关:“你那时候是不是就能休假了?” “……应该吧。” “去找个气候好的地方度假吧。”罗彬瀚直接问道,“滇云怎么样?” “也行吧。” “可能来得及带上我妹妹。”罗彬瀚盘算着说,然后他想起了石颀,于是问道,“乳腺癌晚期还有可能治愈吗?” 周雨本已闭上的眼睛睁开了。他缓缓转头看向罗彬瀚。“不太可能。” “见风头疼呢?那又是什么问题?” “你最近头疼了吗?” “不是,我就问问。那到底是什么引起的?” 周雨想了一会儿,然后开始跟他解释受风头疼的种种可能成因:偏头痛、高血压、血管神经性头痛、三叉神经痛、过敏性鼻炎——冒出来的每一个词在罗彬瀚听来都毫无意义,于是他赶紧打断周雨,问他这些病能否通过药物而根治。 “如果和上呼吸道感染有关的话也许有办法,其他的就只能慢慢调理了。” “就这样?”罗彬瀚问,“再好的药也不行?” “与其依赖药物治疗,不如事先预防更好。这种成因复杂的病症,只能做到暂时缓解痛苦,想一次性根除问题是不可能的。” “我之前还以为偏头痛是种常见病。” “常见病和能够治疗是两回事吧?” “那我们的医学到底能治什么?”罗彬瀚问,“有多少病是能保证彻底治愈的?” “……彻底治愈是什么意思?” “就和没病过一样?” 周雨又仰头想了一会儿。“大叶性肺炎。”他语气严肃地回答。罗彬瀚不知道他干嘛突然间搞得这么凝重。 “我上周又见到石颀了。”他没头没脑地说,“我们一起出去逛了逛。” 周雨的眼睛又睁开了,脸上显出一种默默沉思的表情。罗彬瀚等着他作出真正的反应,结果他只是说:“嗯。” “你没啥想说的?不觉得太突然了?” “是合理了一些。” “什么叫合理?” “周妤之前说的话,看来是这个意思。” “你们又背着我说了什么?”罗彬瀚绝望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