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自主地痉挛,视野在高速的移动中既狭窄又昏暗,只能勉强盯住追击者的身影。他百忙中抬头远眺,看见沿途被破坏的支架都歪歪斜斜地立着,形成一排细长却不齐整的柱列。以伪塔陷阱为起点,往他所退的方向延伸了大约两百米。
他大概已经退到了东三十五区至东四十五区中间,距离东部海岸线还有一半多路程。届时李理将不得不转变弹射方向,周温行就很有机会截住他,也大可以趁机攀上那些用于侦察的高空支架,拆掉李理的观察眼。那意味着移动响应会出现不可避免的判断盲区,而侦察支架也比移动支架高得太多,足以叫周温行借助高度差追击。他们不能被逼去边缘。
又一次弹射。周温行追上支架时几乎能抓住他的脚尖。罗彬瀚就近送了他一枪,左手摸向知觉麻木的耳朵,确认耳机还在原位。
“下降。”他说,“把我放下去!”
他有点担心李理不肯照做,因为这并非原定计划的一部分,他们本想在伪塔陷阱启动时就拉开距离和高度差,并没料到周温行能如此高效地破坏和瘫痪支架。可现在已经别无选择,因为他们甩不开他,移动喷火口的速度也追不上。现在只好一起下去了。不管怎样都得让这东西落地,他在心里冲着李理吼叫,别管我了!
又一次弹射,但滞空时间比先前稍长,承接他的平台被有意降低了五米,使得他的视线能与攀跃支架的周温行齐平。他从对方眼里看出一点诧异,紧接着这怪物也调整方向,朝他站立的平台扑了过来。
他被及时弹射走了,可周温行已经站上了比他更高的倾斜平台。现在这东西的双手空闲了,双脚也有了最合适的借力点。罗彬瀚知道下一次落脚时对方就会抓住自己。他还处在抛物滞空状态,没有任何办法改变方向,只能又冲周温行的脑袋开了一枪,盼着致命伤能拖点时间。这是个错误判断,周温行略一偏颈就避开了,倒还不如打胸口保险些。
他开始下落。这次的承接平台直接降低了十米,李理已经意识到没时间做缓降了,宁可叫他受点震伤。周温行也从平台上一跃而下,想在下一次弹射前截住他。罗彬瀚一边仰头望着他,一边把左手插进后腰的挂袋里,刚要做近身格斗的准备,蓦地里又是一根支架龙腾而起,顶部平台垂直竖立如方靶,正好遮挡在他和周温行中间。
周温行不得不抓住这块突升的障碍,顺势把自己甩荡到另一边。这会儿罗彬瀚却已经成功落脚,再次弹射向更低的新平台。现在他们已骤降至距离地面不到二十米的高度。罗彬瀚扭头一望,瞥见后方三十步开外的垃圾堆里露出一个暗绿色的塑料箱,那应该是内装高能爆炸物的防震外壳。可以由李理的远程信号引爆,他拿激光枪一点也会炸。
但他现在还不能做,李理告知他单个爆炸点的有效杀伤范围是半径二十米,可那不是致死半径,更不会是粉碎半径。他记住那个露出来的引爆点位置,又进入新一轮下落弹射。
周温行已经来不及在落地前追上他——他刚有这个念头,就发现对方并没再追过来,而是提前隔着两个支架就往下攀滑。这怪物已经看出了他们这场追逐的终点何在,于是比罗彬瀚更早降到了离地十五米的高度,而后横蹬支架,几乎是呈直线地奔向他。李理还想靠平台速弹拦截他,但高度已经不够了——为了保证高空时的弹出响应足够及时,平台处在低层位置时做不了瞬停动作。她的第一根拦截平台晚了,第二根提早弹出的平台却被周温行自下方避开。
罗彬瀚又一次着陆。此时他距离地面还有大约十五米,而他和引爆点的水平距离只有五米多了。再一次弹射将使他错过这个点位,而且他也来不及完成一整套安全的缓降了,他不再屈膝做弹射准备,而是在接触平台的瞬间主动往后一跃,从半米见方的平台跳出去。坠落前的一瞬,时间似乎停摆了,他清楚望见周温行已从最后一根支架扑到自己刚离开的平台上,彼此间只有半臂之距——随即重力便将他猛拽下去,从五层楼的高度冲向污浊混沌的大地。不到两秒后他就轰然撞入垃圾渗滤液的滚热泥沼中。
他紧紧闭住眼睛,不敢让那些成分剧毒的沼液毁了视力。平衡感已被撞击的疼痛取代,他分不清自己到底是站着还是躺着,只能连滚带爬地往旁边躲闪。另一个重物也从天上撞下来,溅出的泥浆打在他身上。他顺着泥浆溅射的方向发力扑倒,有利刃似的东西刮过他的后背,但没割到骨头。
这半米深的垃圾沼泽可能救了他一命。他冒险睁开眼睛,没有混着燃料与腐蚀剂的渗滤液流进眼眶,那个暗绿色的防震爆炸箱就在他左前方十步的位置。他抬起右手,准备卧倒后立刻点射起爆,接着才看见自己的右手腕竟然是红色的。他虚软蜷握的掌心里空空如也。枪已不知丢落在何处。
有一根筷子粗细的金属条扎透了他的手腕。这本不该是出现在战场内的东西,因为李理早就跟他讨论过适合作为伪装物的垃圾种类。完整结实的重型垃圾物将在风力与水冷系统启动后迅速沉底,而纸箱和其他软质物能提供最低限度的落地缓地——他们做了那么多的准备,付出了那么多心血。可是,看来命运并不站在他们这一边。
那根废了他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