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来实施控制。有时为了处理某些矛盾局面,已经通过思想审查阶段的人可以适度做出违反道德要求的行为,但持续积累的行为必然也影响其思想性质;为了减少这种资质滑落,甚至被审查直接消灭的风险,大部分处于思想审查阶段的修行者将不再外出,避免碰到被迫采取错误行为的场合——这就是所谓的‘不沾因果’了。在这种条件下,假设还想维持整体环境的稳定要怎么做呢?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由不直接参与环境联结的凡人来处理事务。所以,在欧息山以东的诸国,圣人们总是长久地隐居,或者只派遣低层次的人员对外界进行监督,而真正具体的、注定无法达到‘尽善’要求的决策都由凡人君主和官员来制定。”
“那……西边的……”
“欧息山以西的情况是不同的。在旧王国灭亡以前,他们已经失去了和环境进行联结,自愿接受审查的资格。残留神力者既不受审查约束,也无法再得到通过审查后受赐的才能。所以,对于其后的诸国而言,虽然存在着神力现象,与拥有者的品格行为却不再挂钩了。就像你先前说的,对于神力者的道德要求已经不复存在,唯有寻求力量才能掌握权力——但是,守护欧息山的那个家族一直期望恢复旧日的秩序与礼法。数百年来,他们不断记录着山的鸣声,期望听见圣人东来、旧礼复兴的天命。起初只是记录和等待,然后变成了一代复一代的祈祷,出于终结乱世的绝望哀求,家族中所有抵御外敌而死的人都会被抛入山中深涧,而病死老死的人则埋在山坡上,种植一种箭竹作为标记;他们认为这样一来,横死者魂魄的呼喊就能通过欧息山传达至天,而老病者积累的留恋能够为家族禳解灾祸。”
院长一边说,一边无意识地转动着手中写字的竹枝。蔡绩的眼光也不由地落过去,看见竹叶上的水簌簌滴落,溅碎在两人中间的地面上。不知怎么,他突然想起了那句话——从高处坠落。
“怎么了?”院长问,“觉得这种葬俗很奇怪吗?”
“不是……这种习惯还好吧,反正也没有把活人丢进山里。”
“不会的。只有他们认为对家族怀着忠诚的人才被允许葬在山里,否则就会破坏他们对山的祈求。要是把怨恨的声音传达到了天上,不就适得其反了吗?”
“那,真的有用吗?”
“或许吧。”
“啊?”
“我读到的记录里没有确切答案。或许他们的心意确有影响,或许只是时机自然的到来,有一天夜里,欧息山中响起了一种从未记录的声音,既像是地渊中的巨兽在歌唱,又像是山腹里的岩石矿脉正被什么东西击裂。所有睡梦中的人都被惊醒了,纷纷谣传说那是旧王国时代祭祀时的金石之乐。在黑夜里,他们望见山岫间萦绕一股竹青色的云气,像游龙那样光华闪耀,盘绕覆盖了整座山体。这种景象一直持续到天亮时分。就在异象消失的时刻,现任族长的妻子也分娩了,生下当时首领的长子。”
“长子出生时,既不哭泣也不挣扎。接产的人们见了都惊慌失措,以为是个死胎,然而当他们大声呼喊时,刚出生的胎儿却立刻睁开眼睛,像成年人那样平静自若地望着他们。这时人们发现,他的每只眼睛里都各有两个瞳孔,也就是所谓的重瞳者。于是所有人都说,这个孩子的眼睛正如山中之渊,他的诞生正是对山之异兆的呼应。”
“等婴儿再长大一些后,种种神异开始显露得更加清楚。首先是他能够辨识真伪善恶——他看见伪善撒谎的人,便会闭上眼睛;看见勇敢真诚的人,便会与对方直视;奸邪怙恶的人看见他便惶恐;天真慈善的人与他相处却则感到安宁。他学习行走时从不必大人看护搀扶,学会说话时似乎就已懂得礼节。等他的个性和言谈能被观察到以后,人们发现他尽管聪敏,却不愿向外夸耀;尽管寡言,却不会对仆役失礼。他开始学习骑射和武艺时,族中几乎没有人能当他的老师——即便是性情最暴烈的野马,在他面前也自愿伏颈屈膝;所有能够在家族领地内找到的强弓,在他手中都如匕首割肉般轻巧。尽管如此,他自诞生以来从未吃过被人宰杀的牲畜,从未杀害过任何不曾害人的野兽。这所有的举止,都像是传说里圣人们具备的德行。因为他的不同寻常,家族中的人甚至不敢用父母所起的氏名来称呼他,而将他称作是山愿之子。”
“在一个冬日的早上,本应被冰雪覆盖的花园里出现了人们不曾见过的异象。积雪消融,湖溪化冻,草木重生,风鸣曲乐……所有奇景都显示出吉祥的征兆。山愿之子目视东方,随后告诉父母将会有圣人越过关隘,前来教诲他完成使命。所有人都欣喜若狂,组织起骑队前往迎接。也正像他所说的那样,一个来自东界之外的圣人穿越关隘,前来寻找天命之人。他看见山愿之子的眼睛,知道他与生俱来就联结着天地,于是就将其收为学生,教导他如何获得神力、如何使用自身的力量。等到山愿之子成年以后,又带着他一起越过关隘,去往圣人们聚集之地,帮助他完善进一步的修行。但是,无论山愿之子本身是如何出色,欧息山以西的秩序仍然无法恢复。圣人们询问天地要如何恢复西地旧日的秩序,得知旧王国曾经丢失了三样国宝——冠冕、圣服与礼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