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都觉得未来女学说不定真能让自家闺女做官,所以今年又送来不少。
这理由让梁萤哭笑不得。
那些女童像观猴子一样打量她们,好奇问什么是大长公主,是不是很厉害云云。
梁萤爱戳她们头顶上的小揪揪,有时候也会掐她们的脸儿,同她们八卦学堂里的鸡毛蒜皮。
起初武安表现得很高冷,不少女娃都有些怕她,后来一个活泼的小女娃去摸她的手,那小女娃觉得她的手有些凉,凑上去给她吹吹。
武安:“……”
她性情孤僻,喜静,可是看着这些叽叽喳喳好似闹山麻雀的女童,又觉得新鲜。
那些稚嫩的生命充满着天真,她们的求知欲极其旺盛,会问出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和让人啼笑皆非的反应。
武安觉得体验很稀奇。
梁萤在这里呆了许久,会问女先生们女童的学习情况,也会看教材内容,还有她们在教学途中遇到的难题等等。
武安在一旁静听,看着她们讨论那些孩子的前程,总觉得奇怪。
因为一般来说,能请得起私教的都是家境殷实的,而这里,甚至所有县城都开办了学堂,且还是免束脩的学堂。
公家请先生教学,男女一视同仁。
她活了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情形。
尽管孩子们书写是用的沙盘,而非笔墨,但已经极其难得了,至少她们有机会得到启蒙。
哪怕她身为这个王朝的嫡长公主,跟王室里的皇子们比起来,教学资源都是不一样的。
他们学的是治国齐家那套,她则不需要,因为女儿家总归是要嫁人的,学那些来有什么用呢?
武安的心情一时有些复杂,她的视线落到梁萤身上,忍不住细细打量起来。
那女郎在后宫里没有生母庇护,想来日子过得并不如意。
倘若没有清君侧,她或许能得安稳,再不受宠,好歹也是个公主,以后要嫁的夫家总得是有头有脸的。
而清君侧改变了她的命运,也改变了梁王室许多人的命运。
武安心中总觉得不可思议,一个娇养在后宫的女郎,哪来的这份心胸与格局?
离开学堂在回驿馆的途中,她忍不住把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梁萤不答反问:“阿姐当初既然有胆量敢在楚王的刀下把天子和百官保下来,那你现在可觉得自己比朝堂上的那些官员差吗?”
武安愣住。
梁萤:“你打小就受到极好的教养熏陶,倘若是男儿身,有没有胆量像外头那些男人那样去谈论治国之道?”
武安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我是妇人,妇人怎么能出去夸夸其谈呢?”
梁萤:“你看,连你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武安没有吭声。
梁萤一字一句道:“所谓三从四德,无非是那些酸儒给女人定下来的规矩,哪怕你是天家的闺女,他们也要拿这套来规范你。
“那你可曾想过,三从四德对谁最有益处?”
这话把武安问愣住了。
梁萤继续道:“但凡对男人有益处的东西,他们就会大肆弘扬,给你画上条条框框去约束你,听从他们的道德伦理。
“你若敢跨出去,他们定会对你口诛笔伐,甚至连其他妇人都会在背后指指点点。
“那阿姐可曾想过,他们为什么要规范约束女郎呢?难道女人天生就应该被约束规范,天生就应该低人一等?
“哪怕你是皇室的嫡长女,就因为是女郎,而无缘去争储君,甭管你是否有才华,就仅仅因为你是女儿身,便可以否定你的所有才学,你觉得这样公允吗?”
这番话委实大逆不道。
武安指了指她,“叛逆。”
梁萤还以为她会说教一番,哪晓得她一针见血道:“那是因为他们害怕女人去抢他们的饭碗。”
此话一出,梁萤忍不住拍大腿,“在理。”
武安:“所以你开办女学,就是故意要培养那些女娃以后长大了去抢男人们的饭碗?”
梁萤:“也不仅仅是这样,我想她们长大以后多条出路,多个选择。”
当即把韩大娘的遭遇同她细说一番,听得武安心情复杂。
尽管她明白眼前这女郎干的事是极其荒谬不可思议的,但心里头却很爽。
毕竟她也是女性。
哪怕身份高贵,仍旧无法像男人那样撸起袖子去干,周边总有许许多多的束缚规范她,警醒她。
而现在,她这个叛逆得如同野马的妹妹却要带头打破那些陈规,并且还不是空谈,是在用实际行动去践行的。
武安只觉得这地方很神奇。
翌日她们又到附近的集市凑热闹赶集。
梁萤看到当地的杂货铺里有麻绣售卖,心中颇觉欣慰。
她指着麻绣同武安讲它的原产地,还有周记的清酱,蘸鞋拔子都好吃。
市集上出现的许多熟悉小商品都是她花功夫带起来的。
那些东西虽然在这里不起眼,但当它们能在每个角落里出现时,给衙门带来的商税利益将是巨大的。
不仅如此,一些商贾还会主动给学堂捐款争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