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陈安倒是挺会来事,好言好语一番劝说,同胡县令道:“这阵子杨都邮接到差事就快马加鞭赶来处理平阴的乱子,不曾想闹得这般大,他懊恼也在情理之中,还请胡县令多多包涵着些。”
胡县令咳嗽几声,卧床道:“我亦是艰难呐。”
陈安点头,“我同杨都邮说过你的难处了,他事后也挺后悔,不该屡屡冲你发火,可是眼下这情形,难免叫人上火。
“现在胡县令你也别怄气,你好歹是平阴的父母官,倘若罢停了,外头定会生出乱子,想来你为着平阴兢兢业业干了十多年,也不想老百姓吃亏的。”
胡县令沉默。
陈安继续开导,“我今儿一早同杨都邮商议一番,想出了一个折中的法子,胡县令你看看到底行不行。
“现在外头的百姓闹着要分地,想来他们也确实过得艰难。
“这都要过年了,继续闹下去也不像话,我们便想着,老百姓既然要分地,那便允了他们,让当地的豪绅们退让一步,你看如何?”
这话令胡县令心中激动,尽管已经有心理准备,但听到他亲口说出来还是难掩兴奋。
不过他并未表露出来,而是皱眉道:“此举只怕不妥,那毕竟是豪绅们的私产,岂甘心被衙门劫富济贫?”
陈安摆手,“这事由不得他们。
“农民没有地种就没有粮食吃,没有粮食吃就交不了公粮,而商贾那些不一样,他们除了田产外还有其他营生,并非靠种地生存,收了他们的田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胡县令忧心忡忡道:“倘若豪绅们闹事呢?”
陈安斜睨他,“士农工商,商者,奸也,若有不识趣的,便差人每月到他家门口查查商税,直到他老实为止。”
胡县令:“……”
陈安:“杨都邮说了,他会把此事上报到太守府,到时候平阴那帮豪绅闹出事来,有太守府替你背书,如果他们实在不听话,衙门直接官兵镇压,格杀勿论。
“我就不信,一群贱商还能在平阴翻出浪来。
“至于那余家,我会同你亲自去说服他们,削散他们的私兵,咱们平阴的官兵也才两百,他家就豢养了上百私兵,像什么话?”
得了他的解决方案,胡县令心里头快慰得要命。
现在有太守府在背后撑腰,那余家只怕会气得半死,还真真是应了那帮土匪的话,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朝廷直接变成了土匪,并且还明抢。
这是胡县令怎么都没料到的局面。
可是它就是发生了。
现在太守府站到了老百姓的身后为他们撑腰,胡县令很想大笑。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这狗日的世道,真不能做老实人,原本盘剥的腐败朝廷反而变成了老百姓的拯救者,叫他哭笑不得。
陈安同他说定后,立刻命人把大牢里关押的造事老百姓放了,之后又亲自同胡县令前往余家协商让地一事。
余家在平阴拥有田产一千四百亩,之前因着余老儿的关系,从未上交过公粮,占了很大的便宜。
胡县令引着陈安来同他们交涉。
听到太守府的人来了,余家喜出望外,可算盼到了救兵。
围在外头的老百姓见他们过来,纷纷窃窃私语,听说胡县令引着的是太守府的人,皆温顺地让开了一条通道。
余大郎亲自出来接迎。
胡县令介绍道:“这是陈书佐,杨都邮身边的人,现在过来同你们余家商讨田地一事。”
余大郎热情道:“草民参见陈书佐。”
陈安颔首。
余大郎把一行人引进宅院。
陈安进去后四下打量,心中忍不住腹诽,说道:“余家祖产颇丰啊。”
余大郎一时没听明白,自豪道:“家父一生奔劳,才挣下这般家业来,在平阴这个小地方,算不得丰厚。”
陈安没有答话,只背着手沉默。
众人抵达前厅,各自落座后,陈安才道:“听说你们余家豢养了上百私兵,可有这回事?”
余大郎回答道:“有。”
陈安皱眉,“整个平阴也才不过两百兵,你余家就豢养了上百私兵,这是何意?”
余大郎听着不对味,小心翼翼道:“用于防窃贼之用。”
陈安用调侃的语气继续道:“据说你家的佃农家仆也有近百,这么多人还不够防盗防贼,平阴的治下得有多混乱呐胡县令?”
胡县令老脸一红,局促道:“陈书佐说笑了。”
陈安摸了摸八字胡,斜睨余大郎道:“你外头那帮私兵,个个凶神恶煞的,连我看着都害怕,这是要打人吗?”
余大郎这才后知后觉听出味来,暗叫不好,跪下道:“不敢不敢,因着底下的老百姓手持棍棒闹事,草民家中女眷惧怕,这才命他们看护。”
陈安点头,“这么说来,外头那些官兵护不住你余家了?”
余大郎愣住。
胡县令尴尬道:“陈书佐说笑了,平阴虽然聚集了大量百姓闹事,但到目前为止并未有人员伤亡,还请明察。”
陈安冷着脸问:“你余家到底是什么来头,竟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