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恪一边上报建业示警,说是魏军有南下之意,一边整顿兵马,准备迎战。
甚至还派出一支人马,提前守在石亭。
与皖口一江之隔的建业,很快得到了诸葛恪的示警,孙大帝在朝堂上,意欲发兵接应。
不过遭到了陆逊的强烈反对。
武昌西接荆州,东邻庐江,再加上石亭一战,陆逊久镇武昌,对庐江一带的地形,最是熟悉不过。
他指出,若是魏贼真有意从舒城南下犯边,只能是走夹石、挂车,至石亭,这条路极为险峻。
当年曹休率领十万大军走此道,都不得不惨败而归。
现在贼人兵不过一二万,军将更是籍籍无名,何敢从此路而来?
作为石亭一战的实际指挥者,再加上上大将军的身份,还有在军中的崇高威望,陆逊的话,还是很有说服力的。
饶是孙权早就对陆逊不满,但在军事上,却是不得不认真考虑陆逊的意见。
陆逊说完对庐江的分析,又更为孙权揭露吴国边军中的一个现象:
边境之将,多喜请战犯北,此看似为国,实则更多是为私。
一是因为他们可以累积军功,二是可以掳掠边境百姓为部曲。
赢,不足伤魏之根基,唯实诸将部曲;败,则损陛下之威,更是虚耗国家粮草兵卒。
望陛下察之。
这一番话,就差是指名道姓说诸葛恪这些年来不断骚扰北边,除了充实自己和自己手下诸将的部曲,对国家根本是没有什么好处。
前年那一战,已经算得上是吴国的倾国之战。
东西双线,几乎是先后全军尽出。
不但耗光了吴国府库的最后一粒粮食,甚至还向汉国借了不少外债。
若不然,何至于连荆州的关税都全部抵押出去了?
甚至拿下襄阳之后,孙大帝还默认了南郡一带改稻为桑。
没有办法啊!
除了要还外债,自己家也要想办法尽可能地,或者说,尽快地开源。
若不然,府库空荡荡的,换了谁,心里也会慌慌乱。
没了汉国源源不断地支援,就算是把大泉铸到五千,那也吃不住劲啊!
光是正在组建的五千骑军,这还没有开始打仗呢,一年所消耗的钱粮,就抵得上一支五万步军——这还是不打仗的时候。
养一匹战马所耗,至少相当于养六七名士卒。
再加上骑卒所耗。
还有需要配备的兵器,盔甲等等。
养一骑可养十步卒,真不是说笑的。
这还算是节省的。
真要按汉国那种养法,那就更高了。
就吴国这点底子,原本光是养国内这些水军步卒,都得铸大泉一千。
如今还要多养这么一支骑兵,没了汉国的支持,财政崩溃那就是眨眨眼的事情。
孙权当初也没想到养这么一支骑军的负担会如此沉重。
要说他心里没有一丝后悔,那肯定就是假的。
但事到如今,他就是心里再怎么后悔得滴血,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撑下去。
毕竟付出这么多心血,还给汉国送了造船技术,教了船战之法。
最后一战未打,就把骑军解散了,那才真是叫赔了夫人又折兵。
沉没成本太高了!
不光是吴国的府库不支持吴国再打一仗,而且吴国国内的局势,同样也不支持吴国再像早年一样,能年年出大军北上。
前年偷袭寿春差点得手,但最终功归一篑,接着太子孙登突然病重身亡。
对年逾六十的孙权来说,委实是不小的打击。
如今吴国国内暗潮涌动,孙权已经感觉到时间紧迫,不得已把重心转到了整顿内部,根本没有太多的精力对外。
故而此时陆逊的上奏,实是正暗合他之意。
于是他装作纳听谏言的模样,暂停派兵过江,又让有司占卜北边之事。
很快,太卜上疏,言有望气者判断不利于出兵。
果然,不久之后,江北再次传来消息,魏军增兵舒县,不过是加强防守,没有南下之意。
朝中大臣由此皆称赞陆逊有先见之明。
孙权亦赞之,实则心里越发忌惮之。
不过此事之后,孙权有感于诸葛恪确实如陆逊所言,挑衅北境过于频繁。
若是换成以前,尚还好说。
但此时吴国不同往日,于是调诸葛恪移守柴桑。
诸葛恪被调离了前线,失去了立功的机会,又得知此事有陆逊之故,他知道上大将军向来嫌弃自己,于是给陆逊亲自写了一封信:
杨敬叔传述清论,以为方今人物凋尽,守德业者不能复几,宜相左右。更为辅车,上熙国事,下相珍惜。将进之徒,意不欢笑,闻此喟然,诚独击节。
愚以为君子不求备于一人,自孔氏门徒大数三千,其见者七十二人。至于子张、子路、子贡等七十之徒,亚圣之德,然犹各有所短,师辟由喭,赐不受命,岂况下此而无所阙?
……
夫不舍小过,纤微相责,久乃至于家户为怨,一国无复全行之士也。
大意就是国家这些年来,人才凋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