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之命,换得你与孩子安然离开洛阳,我死又何惧?”
李惠姑抬头,脸色仍是淡雅如菊,眼中清澈,已是犹如凝实。
夏侯玄同样凝视着她,仿佛要把她的一切,都刻入心里: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当真有什么不测……”
同时他的手,滑落到李惠姑脸上,拇指轻轻地滑动,仿佛要把两人的这份触感,融入自己的血肉中。
他的声音,飘飘忽忽,又似在耳边:
“你就找个好人家嫁了,我已经给叔父说过了,孩子可以让他们来照顾。”
李惠姑眨了眨眼,忽然一笑,脸上的笑意,就像平静的湖面轻轻荡开了一道缓柔的涟渏:
“十四为君妇,羞颜尚不开。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十五始展眉,愿同尘与灰。常存抱柱信,岂上望夫台?”
虽然冯明文是大魏死敌,但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继陈思王(即曹植)之后文采最绝艳者。
本名《长干行》,世人多称《青梅竹马诗》,写尽了妇人心思。
李惠姑念了里面的几句诗,话未言明,但心意已露。
夏侯玄听到这几句诗,眼睛一热,眼泪差点就掉下来。
李惠姑抬手,按在夏侯玄的手背上,眉眼变得轻柔:
“阿郎若真有不测,妾会设法将孩子养大,或入山修道,或救治病苦百姓,平生犹嫌时日不足,何须再嫁费光阴?”
李惠姑语气虽轻,但熟悉她的夏侯玄知道,她一旦下了决心,就不会再更改。
他忍不住地把她拥入怀里。
两人静静地相拥了一阵,这才分开。
“妾去收拾了。”
“好。”
李惠姑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夏侯玄定定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拐角。
——
黄昏时刻,夏侯玄出现在太傅府的门口,给门房递上一封拜帖:
“烦请通报,夏侯玄前来拜访中监军。”
若是换了别人,门房估计直接就拒绝了。
但夏侯玄的名气,让门房不敢怠慢。
不一会儿,只见司马昭出现在夏侯玄的视野中。
“泰初!泰初,你怎么会过来?”
司马昭脸上又惊又喜,甚至还有些不可置信。
看到司马昭这副模样,夏侯玄眼中闪过一丝愧疚。
与司马师不同,夏侯玄与司马昭虽算不上交好,但也并非疏远。
而司马昭,则是对夏侯玄这位“四聪”名士,平日算得上有些敬仰亲近之意。
“听闻中护军(即司马师)身体有恙,故而前来探望。”
“泰初有心了,有心了!昭替兄长谢过!”
司马昭语气里有些感慨。
司马师与夏侯玄之间的恩怨,司马昭自然知晓。
但不管怎么说,两人之间,也曾是妹夫与舅兄的关系。
在司马昭看来,泰初能摒弃前嫌,前来探视,这份胸襟,确实难得。
他人前来,或许有奉承的嫌疑。
但以泰初的名声与身份,又何须向司马家曲意迎合?
“不知中护军病情如何?”
司马昭略一犹豫,脸上很快恢复自然:
“无忧耳,只是需要静养,泰初请随我入内说话。”
说这个话的时候,司马昭掩饰的很好,侧身肃手,目光正好避开夏侯玄。
夏侯玄点头,跟随司马昭进入府内堂上。
“内人粗通医术,故而我府上,也收藏了一些难见的药材,就是不知道对中护军病情有没用。”
主客分开落座前,夏侯玄拿出一个小木盒,递给司马昭。
司马昭有些意外地接过来,继而道谢:
“泰初有心了,请坐。”
夏侯玄依言坐下,然后摇头:
“倒不是什么有心不有心,而是眼下西贼逼近,洛阳人心不稳,正是需要中护军站出来的时候。”
司马昭听到这个话,脸上有点发热。
洛阳这些日子以来的情况,他自然也是知晓的。
但他的威望本就远不如司马师。
再加上手段手腕更是比不过。
更别说西贼兵锋之锐,莫说是司马师,就是司马懿,都不敢轻掠其缨。
开局就是地狱模式的司马昭,又如何能给洛阳士吏足够的信心?
所以洛阳的混乱与恐慌,那几乎是必然的。
只是再多的理由,也掩饰不了这些情况是司马昭主管洛阳后才出现的事实。
若是换成他人,只怕司马昭就要怀疑,对方这是在嘲讽自己。
但他知道,夏侯玄不会这样,若是他真有此意,多半是会直接明说。
果听得夏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