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与冯刺史相对而坐。
在大军进入阴山南边以后,就是商量下一步应该怎么出兵。
凉州军自不必说,关键就在于,鲜卑人打算要出动多少兵力。
很明显,轲比能没想着要让自己的部众全部跟着南下。
只见他很是诚恳地说道:
“冯郎君,你是知道的,我们部族前几年差点被魏贼打得灭了族。”
说着,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黝黑的脸上,有着被风沙打磨的皱纹:
“若不是凉州及时出手相助,今日冯郎君到此,怕是没有轲比能这个人了。”
轲比能指了指自己,“冯郎君,我已经老了,草原上能我活到我这个岁数的,没几个。”
“人老了,胆子就小了,我是真有些怕啊,所以我打算留一些族人在这里,以防万一。”
你怕个叼呢你怕?
开口要掳掠长安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怕?
冯刺史脸上笑吟吟,“轲比能首领,此时不同往日,魏贼在我眼里,不过土鸡瓦狗尔。”
“不信你去打听打听,自我领军以来,可曾在魏贼面前吃过亏?只要你我合兵一处,有何惧哉?”
就是因为你从来不吃亏,我才怕啊!
轲比能看着笑意盈盈的冯刺史,心思有些复杂。
这两三年,他可是收留了不少从西部逃过来的同族。
凉州那边是个什么情况,他还能不清楚?
如果说,轲比能以前还觉得凉州支持自己,仅仅是为了牵制魏人。
那么自从知道凉州军越过大漠,准备利用阴山这个跳板,南下关中的时候,他就彻底明白过来:
这些年凉州支援自己,十有八九就是为了现在这个关键时刻。
不但打算是把自己这几年辛辛苦苦经营的牧地当成了后方,而且自己的部众还要出力,帮对方打下关中。
所以他盘算了一番,觉得出力也不是不行,但要像并州一战那样,赌上自己的数万部众,那就是两说。
关中那里,能打得下最好,洗劫了长安之后,什么损失都能补回来。
但关中又岂是那么好打的?
万一没打下呢?
但不出兵也说不过去。
毕竟这些年拿了凉州不少好处,同时为了能从凉州继续拿到好处,轲比能也没打算轻易跟对方交恶。
毕竟还有长安呢,万一呢?
至于出多少?
但见轲比能伸出两根手指头:
“冯郎君,两万,我让我的儿子普贺于领着族里两万精骑跟随南下,如何?放心,都是族里最精锐的勇士。”
冯刺史微微皱眉:
“首领的意思是,不打算亲自南下?”
轲比能笑着摇了摇头:
“冯郎君,我说过,我已经老了,估计活不了几年。我让普贺于领军南下,其实就是为了让他能多锻炼一番。”
“冯郎君乃是人中之龙,若是普贺于能从冯郎君这里学到一些东西,对我来说,那就是最好的结果。”
可是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还一副老当益壮的样子。
冯刺史心里有些狐疑。
只是他看到轲比能有些感慨的神情,确实不像是作假。
再怎么老当益壮,终究也敌不过岁月。
所以不放过培养自己的儿子机会,那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至于对方隐瞒不想说的打算,冯刺史倒也能略猜得出一二。
毕竟自己领着近六万人到达阴山,要说轲比能心里没一点半点戒备,那他也就枉称草原雄主。
若不是凉州离阴山太远,在打下关中前,大汉根本没办法控制得住阴山。
再加上走秦直道的话,快马只需要三天,就能从关中跑到九原。
若是轲比能有心,关中魏军的异动应该已经被他所探知。
所以他才有理由相信这一次汉军大概率确实是仅仅路过阴山。
即便如此,他现在也打算是亲自守着老巢。
都是大佬级的人物,有些话不用说得太明白。
说得太明白,有时反而会让彼此面上不好看。
冯刺史沉吟了一下,开口道:
“既然首领这么说,那我也不勉强,不过我还要一个人。”
“谁?”
“若洛阿六。”
这一回轮到轲比能皱眉。
若洛阿六虽说是他的弟弟,但实际上所拥部众连自己女婿郁筑革建的部众都比不过,冯郎君何以会特意点名要他?
只是他心里虽有些狐疑,嘴里却是说道:
“就算冯郎君不说,我本就打算让他一起跟着南下。”
冯刺史轻轻一笑:“那自是最好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