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冯护卫这一路很小心,每到地头,都是第一时间吩咐手下注意给马匹擦汗,揉背,然后再披上毯子。
饶是这样,在渡过大河之后,仍是有马匹倒下了。
“头儿,这样不行啊!就算是我们再怎么注意,这马终究是从蜀地来的,受不住凉州的水土。”
“真要这样下去,我们就算是能到姑臧,只怕马匹就都折损一大半……”
对于马队的人来说,朝夕相处的马匹就是自己的伙伴。
明知道继续向前,不知还有多少伙伴倒下去,但又不得咬牙向前。
这种感觉让人极是焦虑。
“我不知耶!难道我不知耶!”
冯护卫看着倒下的马匹被人抬走,脸色本已是极为难看。
此时听到这话,转头就是破口大骂:
“你都知道的事情,难道君侯不知耶!可是为什么还是要下死令把粮食运到凉州?”
“这说明什么?只能说明君侯那边,已经到了不惜任何代价也要运粮过去的地步!”
“是君侯重要还是这几匹马重要?心思蒙了猪油?这都分不出轻重?”
“有这时间在这里唠叨,还不去多做些准备,能多让一匹马活下来,那也比你站着说话强!滚,快滚!”
他一边气咻咻地说着,一边大力飞脚过去,把多嘴的手下踢得抱头鼠窜。
远远看到这一幕的马田,有些感慨地说了一句:
“那位冯君侯带出来的将士,居然还有这等见识,当真是不简单啊!”
虽然有些不愿意承认,但李明仍是不得不点头:
“所以在吾想来,这才是那位敢以考课以选治凉州之吏的底气。”
不管愿不愿意承认,就算是考课选才,占了先机和便宜的,仍是世家大族。
因为世家大族的底蕴,远不是寒门庶族所能比的。
更别说那些苍头黔首。
虽然那位冯刺史提出了算学之术的限制,但别忘了,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中的数,其实就是算学之术。
所以世家子弟的算学底子本就比别人要好一些。
只要有人教导,世家子弟学起南乡算学之术来,那也要比他人轻松得多。
若是那位没有一点准备,就进行考课选才,只怕到时候整个凉州的治民官吏,都要被世家子弟把持。
但现在呢?
自己居然要向一个从军中退下来的武夫学南乡算学之术。
以前寒门子弟想要向学,要么就是幸运之极地遇到大儒公开讲学。
要么就是放下尊严,向世家大族乞求观书。
现在呢?
南乡那边,朝廷整理后的典籍,被印得满大街都是。
没钱都可以免费借阅,而且还是精美纸张编订的那种书籍。
至于世家大族注释的典籍……你又不让我看,你就是注释成一朵花,那关我什么事?
这一路来,特别是在南乡时的所见所闻,让李明对那位传说中的人物产生了一种恐惧感。
这种恐惧感,来源于他的世家子弟身份。
李明不懂什么叫降维打击。
但他懂得,在南乡的种种新事物面前,世家长久以来的手段就如同小孩子般幼稚,根本毫无反抗之力。
也就是说,因为南乡的关系,世家子弟与寒门子弟之间的差距,正在不断地变小。
甚至寒门子弟的后面,还有苍头黔首在追赶。
如果世家不趁着自己还占着优势,去参加考课,以谋立足。
那么再假以时日,向前追赶的,只怕就变成了世家子弟。
当初那位在南乡建立学堂,说是要教化苍头黔首和胡人蛮夷的时候,谁能想到今天?
什么叫深谋远虑,此可谓矣!
“哈啾!哈啾!”
远在姑臧的冯刺史连打了两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喃喃道,“明明太阳这么大,怎么会受凉?”
武威谷水,流经姑臧,乃是武威郡除了大河之外最大的水流,同时也是武威郡最好的灌溉水源之一。
眼看着就要入春,入了春,就要春耕,春耕是一年里最紧要的事情。
所以冯刺史要出城视察谷水的流水情况。
不远处,双双和阿虫已经脱下了厚厚的外套,但全身还是裹挺严实,正在追赶着来福。
来福是条文犬,当年冯刺史下南中时,一路上一人一犬还相互和唱过。
只是文犬遇到了熊孩子,讲道理是讲不过的,只能夹尾而逃,四处乱窜。
“双双阿虫,你的阿母喊你回府吃饭!”
远远的声音传来,张大秘书双腿并拢,侧坐在骡子上,正向这边喊道。
父子三人没人应答。
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