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头一时沉寂,冷风唰唰刮过,只有郝成虎惊掉的大嘴巴呜呜啊啊地飘零在空中,满脸因为听到了他不该听到的私密而变得惶惶不安起来。
封直回眸一扫到女子那张蹙眉弱风的可怜样儿便嗖地移开了目光,心神起烦的他,其实根本没发现姜桐的异常。
又是安静了片刻,姜桐佯意咳咳两声,见其没有反应后才道张口。
“上君既授之以大任,士者凡夫,则应处之当仁,为民请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凡事皆然如是。封公子当且贵为豫州刺史,阿桐只希望封公子能肩得其任,莫因这一己之见而妄失千钧。”
怀揣以无比慎重之心,姜桐看着封直咽道:“阿桐不愿见此,祖父若得知也定会痛惜不已,九泉之下的封世伯恐怕亦是痛心难安……”
话道哽咽,连带着那双无辜眼眸都沾了几分水气。
以此冰肌容色之姿,非心性强大坚韧者,绝然难挡其貌。
姜桐任由眼角泪水滑落,她知道虚假难以骗过封直,所以这些话里用了她十分真心之八。
除了那二分本就酸涩濡湿的眼睛,此外绝对真诚。
“啊——”
憋了太久的郝成虎此时爆发出了不合时宜的一声粗哑,但只一下,便被识秋死死地堵回了腹腔里。
四肢仍旧胡乱挥舞,连着不管闲的识冬都上前帮着堵了一把。
封直怔然回首,长眉赫然拧巴巴地揪到了一起,他实是不想理睬眼前之景。
“要不一拳将人弄晕算了?”肚中腹语响起。
单单望人一副冷峻正经之色,旁人绝对想不到封直此时脑子里踌躇着如此荒唐的想法。
“封公子……”姜桐肩头一抖,不知是不是她太敏感,忽觉一股极为不善的眼神从封直眼内漾开。
后退一步,姜桐双眼望佯踟踟地看向封直。
“沣县窝藏之猫腻我暗下自会去察明,宋静娘所藏之隐情也会水落石出,感惜姜娘子为民一片热心肠,接下来之事就不用你多心焦思了。”
袖风重重甩下,封直还是压下了脑海里那不可取之的野蛮之法,
他这是怎么了?
近日以来心浮气躁,为何总行有失慎重之举!
不理旁人,封直深深扪心自疑,却不知自己不自觉中又陷入浮气躁动中。
被道无情撇下,姜桐紧紧死扣着手心,就怕她克制不住这份想狠狠敲在封直脑门上的冲动。
深吸一口,姜桐张口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封公子实乃真正君子也。”
管不得自己脱口而出的胡言有多离谱,姜桐只知愣愣地违心一笑。
也幸得封直此时的侧重不在她身上,免了一场无谓的烽烟。
“对了,这位远道而来的郝壮士,封公子还不知道他流落沣县背后之因吧?事关少阳县,又与沣县牵连至深,封公子可千万不要将其遗漏下了!”
慎音婉转,姜桐吊着嗓子强势地将封直的注目拉了回来。
原本还浮光闪闪的长眸霎时幽黑一片,那如小刀般锋利的眸光瞬间便僵化了旁边三人的动作。
“呃呃呃……”郝成虎挠额苦笑,此下没人堵住他的嘴,他却是连一个字儿也蹦不出来。
他莽得后知后觉,时至今夜,他好像才读懂了当初在那大门外姜娘子好心劝他离开的言下之意。
可惜现今已然晚矣……
黑夜冷得僵滞,姜桐却自在一旁数道。
“歧路难多波折,郝壮士也是个可怜人,被逼离开故乡,举家仅仅剩下他一孤人,封公子且留他一命又有何难……”
“而且,郝壮士是为少阳县籍人,对余县令之底细,必然比你我这些个外人来得更清楚。”
“狱下那些匪寇抵不上用,要想快行查清少阳县与沣县是否真有龌龊勾结,少不了需得郝壮士出力,还有那夜聚香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