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负手而立,静静地听着客房里传来的鼾声,厚重而绵长,这才放心地转身离去。
一辆朴素的马车早已等候在府外僻静的侧门。
杨越撩起车帘,闪身而入。
车内,郑世洲正襟危坐,见杨越进来,立刻躬身行礼:“公子。”
“去大成茶馆。”
杨越言简意赅。
马蹄声碎,车轮滚滚,马车载着二人,一路朝着县里最大的茶馆驶去。
大成茶馆,正如其名,规模宏大,占据了县城最繁华的街道一角。
只是这茶馆内人来人往,喧嚣嘈杂,与寻常茶馆并无二致,倒是让杨越有些意外。
“确定是这里?”
杨越挑眉,目光扫过茶馆内熙熙攘攘的人群,带着一丝怀疑看向郑世洲。
郑世洲不敢怠慢,连忙从袖中掏出一块竹简,飞快地写道:
“千真万确,就是此处。”
杨越略一沉吟,掀开车帘,下了马车。
“走吧,带路。”
郑世洲戴上幕笠,刚要迈步,却又迟疑地停了下来,脸上露出为难之色。
“怎么了?”杨越察觉到他的异样,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
郑世洲再次在竹简上写道:
“公子,那人十分狡猾,若是让他知道您来了,恐怕不会现身。”
杨越听罢,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伸手蘸了蘸砚台里的墨汁,在脸上随意涂抹了几下,瞬间变成了一个满脸污渍的粗犷汉子。
“这样如何?”
郑世洲看着杨越这副模样,不禁一愣,随即又觉得有些好笑,却又不敢笑出声来,只能憋得满脸通红,硬着头皮走在前面带路。
茶馆内,人声鼎沸,茶香四溢。
郑世洲带着杨越穿过拥挤的人群,来到茶馆二楼一个僻静的角落。
一张小桌,两把木椅,桌上摆着一壶清茶,两个茶杯。
“公子,请坐。”郑世洲低声说道。
杨越也不客气,径直坐下,目光扫过周围,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人呢?”杨越压低声音问道。
郑世洲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茶水渐渐凉了,却依旧不见有人前来。
杨越的耐心逐渐消磨殆尽,正要开口询问,却突然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楼梯口传来。
一个身材瘦削,身着青衫的中年男子缓缓走上二楼,目光在茶馆内扫视一圈,最终落在了郑世洲身上。
男子径直走到桌前,拱手行礼:“可是郑兄?”
郑世洲连忙起身回礼。
郑世洲正要介绍杨越,却被杨越抬手打断。
杨越装出一副憨厚模样,挠了挠头,瓮声瓮气地说道:
“俺是郑大哥的侍从,跟着出来见见世面。”
男子上下打量了杨越一番,眼中闪过一丝狐疑,但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微微一笑:
“原来如此,郑兄好福气,有如此忠厚的侍从。”
郑世洲与那青衫男子互相寒暄结束,便落座在杨越身旁。
一壶凉茶,续了一次水后,终究还是泄出了冷意,氤氲于两人之间的气氛也变得微妙。
不过,这青衫男子倒是先开了口。
“郑兄,果然还是你老实。我家主子一直念叨着要见你上一面,只可惜上回那事儿坏了规矩,竟叫你吃了牢饭……听闻你在县衙关了整整一月,险些没命,情况还这般……凄惨。”
他摇摇头,神情中看似惋惜,眼底却分明透露着几分幸灾乐祸。
语气柔和如春风,但嗓音微颤,不知是带怯,还是埋了别样心思。
杨越见郑世洲稍稍偏过头,目中闪过一丝复杂,似有难言之隐。
眼下郑世洲已是哑者,思来话尾又得自己兜齐,便扬声一哂:
“郑兄的确吃了大苦头,这都是事实。不瞒阁下,郑大哥为了避嫌,还被砍了舌头。这等残酷,想来阁下未曾真正体会过吧?”
那青衫男子的笑意终于僵住了,脸颊上的肌肉明显扯动了一下。
如被针刺,他佯装淡然,但额头上却已浮出薄薄的冷汗。
“这,这么严重么……”
他讷讷道。
杨越装作心直口快,乘势追击道:
“严重?那可不止!郑大哥被抓那会儿,小人也是一并扣进去了,受了些连皮带肉的孽不多说,好几次折腾得命悬一线,险些与这人世告别。若不是靠郑大哥撑着,小人今天还真不一定坐在这儿了!”
语毕,他扬手拿起杯中茶水,豪迈地灌了下去。底气十足的语调,加上毫不掩饰的愤懑,把青衫男子逼得有些坐立难安。
他抬手理了理袖子,装作轻松地说道:
“原来如此,倒是我家主子的疏忽,让郑兄吃这番苦。实在过意不去。”
杨越学着粗野汉子的样子,用袖口狠狠擦了擦嘴,唬得对方一脸发愣,而后啪地一下重重放下杯子,竟也不掩其中的讽刺之意:
“哎,阁下既开了口,小人便不藏着掖着了!不是小人矫情,这些天来折腾下来,总该有个说法才是。毕竟咱们为了这趟事儿,不仅挨了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