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尚锦从国公府出来后并没有回自己府上。
她的丈夫,夏氏三公子夏睿在酒楼等着她从国公府回来。
马车稳稳停下,周尚锦缓步下车,抬眸看了一眼酒楼高悬的牌匾——喜逢酒楼,这是夏睿在京中最大的产业。
她的丈夫,甚至不敢与她在夏家产地之外的地方交谈。
某些地方他还比不过方才那个冒犯她的贱人。
周尚锦眼底浮现一点嘲色。
三楼包厢,夏睿负手来回踱步。
“爷,夫人来了。”门外有侍从禀报。
夏睿一喜,只是喜色还未挂上眉梢,又紧张道:“只有她一个人吗?”
侍从:“是,夫人一个人来的。”
夏睿面色一白,登时软了腿,瘫坐在椅子上。
周尚锦一进来便看到夏睿这副不争气的样子,心中嫌弃尤甚。
周尚锦:“又不是今日就要死了,做出这幅样子做什么?”
夏睿哭丧着脸:“你将事情办成这样,还好意思说我?”
周尚锦本就不快,再被横加指责,几乎是一瞬间就上来了气:“我将事情办成这样?我办成哪样了?!”
夏睿被吓了一跳,小声嘟囔:“连个人都带不回来,难道是我的错吗?”
话音刚落,一茶杯就迎面掷来,夏睿反应还算快,赶忙躲开了,可却没来得及躲开杯中的茶,红茶淋了他一脸。
“我办不好事?姓夏的,你敢不敢把你这话再说一遍?”
周尚锦咬牙切齿,桌子拍得嘭嘭作响。
夏睿胆颤地看着她,不敢作声。
周尚锦:“若不是你脑子被驴踢了似的非要在牙行说那么重要的事,还被人听见了,我至于厚着脸皮到人家家里去吗?”
提起这个,周尚锦越发气愤:“被听见也就罢了,你甚至没逮到人,你知道老娘花了多少时间一个一个拷问吗?!”
她一下一下掇着夏睿的脑袋:“但凡你能把贪钱的心思用在长脑子上,也不至于给我闯这么多祸!”
夏睿只能一下一下受着,躲都不敢躲:“那现在怎么办,那个杂役躲到国公府,万一告诉了秦鹤邻可怎么办?”
夏睿:“我听说秦鹤邻已经被他家里人安排着要去工部了!”
周尚锦看他这副怕事的样子就来气,却也知道现在不能再吵下去了。
最后狠狠戳了一下夏睿的脑袋,她收回手,道:“我今日去国公府,那两个主人刚巧都见着了,秦鹤邻的样子瞧着像是还不知道。”
“总而言之,”周尚锦眼中泛起冰冷的光,“今日之内,必须了结了那奴仆。”
夏睿被戳得猛地向后一倾,面上却露出笑来:“我就知道,夫人你一定有办法,不过除了秦鹤邻外,他那个新娶的妻子,可否知道了我的事?”
那张脸……
周尚锦眯了眯眼,眼下斜红愈发鲜艳,像血一般:“她也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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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
白梅客看了一眼秦鹤邻,他姿态舒展放松,说话时一只手却搁在桌上,隔断了他们之间的空间。
这是防备她的意思。
目光下移,她的一只手同样亘在两人之间。
时霁说得对,秦鹤邻随时有对她动手的可能,而义父现在还未回京,她必须想个办法,告诉秦鹤邻,直接杀了她不是最好的选择。
起码要让他下手的时候犹豫一下。
而她现在最有利的身份是,她是他的妻子。
如果她非死不可,那她的死亡一定是体面妥当、有理有据的。
像她一样,秦鹤邻需要筹谋,需要安排,还需要考虑她名义上的娘家。
她要尽可能拉长这个过程。
白梅客平静分析:“周尚锦的丈夫夏睿,现任兵部郎官,在兵部负责戎器管理。”
刘萍根本不知道她偷听到的两个男人是谁,但只稍微想想,很容易就能猜出其中一人的身份。
在刘萍的记忆中,那两人的对话很简短,一个人说——“放心吧,事情已经妥当,不会有人发现”,另一个人说听起来还有些不安——“不会有什么纰漏吧”。
之后刘萍便不敢再听下去,忙跑掉了,若不是窗口草丛有被踩踏的痕迹,只怕那两人根本意识不到自己的对话被偷听了去。
加上秦鹤邻的信上写明,户部侍郎陆温曾在晚间去过周尚锦的牙行,
那刘萍所听到的应当就是——
陆温:“放心吧,事情已经妥当,不会有人发现。”
夏睿:“不会有什么纰漏吧?”
白梅客没有藏私,将推断出来的事情全部告诉了秦鹤邻。
若是作为一个妻子,说到这里就已经够了,再多的话就有些僭越了。
但白梅客只略略顿了顿,用作梳理自己的思绪,继续道:“夏睿必然是惹了什么麻烦自己解决不了,这才找了陆温帮忙。”
“只是不知是公事还是私事,要查可能有些费力。”
秦鹤邻闻言轻轻摇了摇头:“既然为官,那任何私事都不是私事了。”
他穿什么衣裳,午膳去哪个酒楼,夜里歇在哪个妻妾的房中,儿女是否上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