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程奔波,路上不停。
念着事态紧急,蓝辙命董辉辉在后压阵,带着明柯林斯言同叶筝一起策马飞驰。仅半月有余,便已经赶到了平安镇。
到达平安镇的时候已经是日暮黄昏,蓝辙便停马,带人入镇休整。
北境春晚,寒风依旧呼啸。北风紧紧吹卷着,早早便把平安镇上的商铺的门吹得紧闭。薄暮冥冥之际,几人策马在镇上走过一程,竟也没个落脚之处。
林斯言叫开了镇上仅有的两家客栈,都被告知客满,不愿再接客了。
蓝辙默默无言,明柯低低叹息:“只怕不是客满,是他们如今压根儿不敢接客了。”
平安镇靠北,往北不过五十里,便能到冰川交界之处。此次冰境发难突然,纵然定远军反应及时,怕是也难能保得住平安镇无恙。
寂静的悲痛中,叶筝轻踢马腹,朝前走去,“去普救寺吧。”
环顾四周,蓝辙拽了拽马缰。
也只能如此了。
普救寺依旧如故,沉静的寺院,寡言的沙弥,寂寥的风月。
游云见着叶筝,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叶施主。”
叶筝颔首致意,“和尚,近来可好。”
她这话是替蓝辙问的。游云也能听得出来,抬头看了看站在叶筝身后的男施主,面上是慈悲的微笑:“冰境士兵袭扰,平安镇百姓确实苦恼。好在定远军发兵及时,已经将冰境人赶了回去。”
蓝辙回礼致谢:“多谢方丈。”
游云依旧持着悲天悯人的笑,不再继续言此,只是说饭室中有菜蔬米面存留,若他们需要,可自行使用。说罢,便又念了句佛号准备离去。
叶筝叫他:“和尚。”
她的声音淡淡的,听着如同这三九天里细碎的飞雪。那声音说:“别担心,往后的日子都会好的。”
游云弯着的唇角微微加深,借着朦胧的月色,他沉默地转身离去。
枯寒的夜风吹动院子里终年长青的松柏,簌簌的寒声中,蓝辙走近,握住她的肩膀将她拥进怀里,“别担心。”
轻舒一口气,叶筝自嘲地笑笑,“没,我只是,觉得自己话多。”
“没有,你在此地三年有余,牵挂这里是人之常情。游云方丈慈悲心肠,你也是。”
叶筝抖擞肩膀将男子的手甩开,挑眉瞥他,“你也会说鬼话了?”
她慈悲心肠?笑话。倘若她慈悲心肠,那只怕,天下就没有不慈悲心肠的人了。
蓝辙扁扁嘴,“我说实话嘛。”
被他逗笑,烦郁的心情倒一扫而空。叶筝轻轻锤了身边人一拳,朝饭室走去:“早知道叫董辉辉跟着来了,林斯言做饭不及董辉辉好吃。”
跟上女子的脚步,蓝辙抿唇而笑,“这有何难,我做给你吃。”
叶筝讶异地看他:“你还能做饭?”
蓝辙谦虚道:“虽不及辉辉,也总比斯言强些。”
漆黑如墨的眼珠来回转动几周,叶筝眉头轻轻飞起又落下,落下又飞起,最终凝成一句话:“我要吃阳春面。”
她的反应有些可爱,似是不信,又似乎好奇。最后这碗“阳春面”,反倒显得像是不忍拂他面子,特意给了个台阶一般。蓝辙忍俊不禁,软声扬调说了句“好”。
也许是因为多年征战在外,蓝辙的面做的确实好吃。清亮的面汤盈盈地飘着细碎的油花和香葱碎,一颗煎得焦黄的鸡蛋外酥里嫩,用筷子一戳,流出黄澄澄的溏心。难得的是面条细长均匀,一筷子挑下去,顺长和宜,好看极了。汤清味美,叶筝饱饱吃了两碗才罢休。
饭足安睡,夜悠然寂长。
蓝辙心中存着事,并不能睡得好。待听见隔壁窸窸窣窣的声音时,已经是将近夜半时分。
隔壁的是叶筝。
他定了定神,翻身下床,披衣而出。
二月初的北境之夜,风呼啸冷寒。山巅的普救寺,更冷冽三分。
夜深人静,枯枝横斜的院落里连一只栖息的鸟儿都没有,蓝辙沿着叶筝走过的路,踩着一地的水色月光,来到灯火如豆的宝殿之中。
门半开,灯将落,人影被拉得无限长。
她单薄瘦削的背影落在满殿神佛前,僵直地半仰着身子,不知在凝视什么。
蓝辙轻步走过去,在她身旁的蒲团上跪坐了,合掌三拜。
女子梦一般轻的声音在身侧传来,“你出事那次,我不知内情,对阿徵说了重话。”顿一顿,她说,“我不该那样的。”
蓝辙微微侧身,“阿徵不会怪你的。”
她仰着面,目光却涣散,寂寞的眸子没有方向,只是茫然。
“阿徵不会怪我,不是因为我没错,是因为阿徵他知道是我,才不会怪我。”说到这里,她的头颅微微低下,“正是因为这,我才更难过。”
蓝辙无法开解她,他心知此事无来计,无可说,无可劝,只能等她自己了悟,不再自难。
半晌,女子含了含下巴,低低叹息,“阿鸢走陆路离京,此刻怕是还没走出京州。”
“封鸢身子弱,又走陆路,车马慢些正常。我留的有定远军的人随从而行,不必担心她的安危。”
殿内凄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