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看在眼里, 欣慰之余,不免狐疑, 是什么让一个怅然失意的年轻帝王在短短数日抽离悲伤,恢复淡然?
淡然,不, 不仅仅是淡然, 还有一股历尽千帆的从容洒脱,像是看开了许多?事。
“怎么,在观察朕?”
“啊?老奴怎敢啊……”曹顺心虚,赶忙笑眯眯插科打诨, 背后汗涔涔,伴驾二十载, 总觉得眼前的帝王变得陌生了。
说不出的陌生。
洞察力异于常人数百倍。
萧承没计较, 反而?多?了笑和纵容。
这时, 黎淙随侍卫走进御书房,手里拿着一份大都督府晋升武将的名册。
见帝王饮酒, 老者?提醒道:“陛下龙体刚刚康健,不宜饮酒。”
“习惯了。”
老者?笑问:“何时习惯的?老臣可不记得陛下酗酒。”
萧承淡淡笑开,示意宫人为老者?看座, 又亲自斟了一杯酒递过去,“绿蚁醅酒, 侯爷未必喝得惯。”
黎淙双手接过,仰头饮酒,斯哈一声,“陛下能够看开,老臣甚是欣慰。”
“侯爷都能看开,更?遑论朕呢。”
黎淙一顿,故作一叹又一叹,都不知该如何回答了。假装悲伤很容易,也不容易,骗得过不关心他的人,骗不过太“关心”他的人。
真正的悲伤,是装不出来的。戏太真,适得其反。
黎淙转移话题,将名册轻轻放在御案上,“老臣在陛下和齐容与遴选的十人外,又对?年轻小?将们做了筛选,添加在十人里,打算着重培养,特来请陛下过目。”
萧承摊开名册,仔细查看后,剔除一人。
黎淙不解,“陛下为何单单剔除此?人?”
“有赌瘾,重用不得。”
老者?诧异,从未听说过,陛下又是如何得知一个名不转经传的小?将有赌瘾的?
须臾,黎淙起身告退,被?萧承送往宫门。
“夜已?深,陛下留步吧。”
“朕久坐疲惫,顺便走走。”
关于前世种种,黎淙能够理解帝王对?黎昭疏离的缘由,但实在想不通,帝王近来为何频频礼遇他。
目送老者?离宫,萧承在夜风中转身,扬起的青衫如化?开的翡翠,融入澹艳春夜。
他看出了老者?的疑惑,礼遇,也是一种弥补亏欠的方式,原本还是会?夹杂防备的,可他发觉,老者?在逐步放弃手中兵权,其缘由,暂时不能确定,难不成因黎昭起了遁隐的心思?
可与大笺的十年之约还未到,黎淙会?放弃复仇的机会??归隐田园不问世事?
这其中到底有多?少他没有掌握的隐情?
萧承回到寝宫,见国子监祭酒邱岚带着一男一女?等候在殿外。
凭借今生的记忆,他知邱岚身边的男子是个落魄书生,名叫崔济,如今成了邱岚不挂名的弟子。
而?那女?子,也是邱岚的弟子,唯一的女?弟子......萧承不禁多?看一眼,意味深长。
“邱先生许久不曾陪朕下棋了。”
邱岚随帝王走进内殿,坐于白?玉棋桌前,留两名弟子等候在外殿。
君臣对?弈三局后,邱岚惊叹于帝王棋艺的精进,自己毫无胜算。
“久不与陛下对?弈,老臣停步不前,惭愧惭愧。”
“邱先生谦虚了。”
邱岚摇摇头,笑着认输,“青出于蓝胜于蓝,老臣的弟子中,数宁芙棋艺最佳,不知能否有幸与陛下请教?一局?”
“邱先生开口,朕恭敬不如从命。”
“陛下折煞老臣了。”
俄尔,由邱岚和崔济观棋,一名明媚年轻的女?子坐在邱岚的位置上,心无旁骛研究着棋局。她?行棋很慢,但并非如履薄冰,而?是行一步、谋三步。
萧承耐性?不错,在她?缜思时,曲起手肘杵在身后的凭几上,执壶为自己和师徒三人斟茶。
最终,女?子还是输了棋局,她?莞尔一笑,说要回去好好复盘,弥补自身欠缺。
萧承淡笑,说可以陪她?复盘。
女?子受宠若惊,倒也没有扭捏。
侍奉在一旁的曹顺心思百转,这个名叫宁芙的御前新面孔,与黎昭有几分?相像,尤其是笑起来时,只是嘴角多?了一对?梨涡。
等送走师徒三人,曹顺服侍萧承沐浴,几次欲言又止。
萧承浸泡在池中,慵慵懒懒,“说吧。”
老宦官笑笑,“老奴觉着,这位宁姑娘蕙质兰心,聪明灵秀,是个妙人呢。”
萧承掬一把水洒在肩头,没有多?余的话。
三分像她,已?是绝色,可十分?像她?,仍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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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如坠潭水窒息,熟睡中的黎昭用力抱住一根浮木,断断续续地梦呓着。
趴睡在床边的齐容与附身凑近她?的唇,没有听清她?说了什么。
齐容与想要抽出被?少女?抱住的手臂,也好为她?按揉头上的穴位,却被?抱得更?紧。
玲珑曼妙的身躯柔韧温热,却在阵阵发抖。
前世留给她?的阴影太深太甚,带她?远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