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底下,没有哪个臣子会上朝迟到。
“爱卿平身。”
正如天底下,没有哪个皇帝会这么轻易地宽恕一个在早朝姗姗来迟的臣子。
萧域明和顾屿桐偏偏不一样,他们早就坏到了一起。
自萧域明踏进殿内时起,所有声音顿时消隐下去。
那些诋毁的、轻视的、愤恨的话,他们是万万不敢当着萧域明本人的面说出口的。
“萧某方才听说,自己打算起兵谋反。”
他作思考状,转向那群文臣:“陈大人何以见得呢。”
被点到姓名的那名陈大人面部肌肉一抖,往人堆里退了退。
“还有削权贬职一事,李大人,若是萧某不谋其事,那日后北疆进犯,酆门谁守,您那坡脚的儿子吗。”
被提及伤心事的李大人脸色由黑转紫,差点连芴板都拿不稳。
眼见底下这群废物一个个都不敢吱声,李无涯清了清嗓子,开口打破僵局:“萧大人,在府中静养多日,伤可痊愈?”
萧域明没有任何收敛的意味:“不劳国师挂心,小伤而已,伤不到根本。”
李无涯在这种场合下笼络人心的本事比萧域明稍稍强些:
“我瞧着也是,萧大人还年轻,恢复得自然不错。只是年轻人血气方刚,难免气盛,这殿中皆是陛下的臣子,大家同僚一场,何必针锋相对?”
“朕还在这儿呢。”
顾屿桐扔下手里把玩了许久的玉麒麟,单手撑着桌子一跃而上,盘腿坐在龙椅前的楠木桌上:“诸位吵了一早晨,究竟要砍谁的脑袋,商量出来了吗。”
这动作引起阶下一阵惊呼。
——坐没坐相,简直有辱斯文。
“还是说,如今你们要砍谁的头、定谁的罪,可以直接越过朕了。”
底下齐刷刷跪倒一片,高呼声此起彼伏:“陛下息怒!”
他握着镇尺,在另一只掌心里敲着。听烦之后,扔了镇尺:“你们说行宫那晚,刺客是萧大人的可能最大。”
终于有不怕死的人上前进谏:“确实如此啊,陛下!”
“你瞧见了?”
“回禀陛下……那倒是没有。”
这时,有一个企图巴结李无涯的芝麻小官壮着胆子站了出来:“回禀陛下,臣、臣的侄女当晚就在行宫当差,她、她亲眼瞧见了的。”
偌大的行宫里,连逗趣儿用的鹦鹉都是公的。哪来儿的他侄女。
顾屿桐抚掌笑了好大会儿,随后打了个响指:“来人,把他拖下去打二十大板。”
那人颤抖着嘴唇:“陛下……”
“纯恶意,针对的就是你。”
顾屿桐哈欠连天,“还有人瞧见过没?”
底下一片死寂。
“那便不是他。结案。”
事情做到这一步,可谓是公然与李无涯宣战,再也没有撤回的余地。
他不消去看,也能猜到李无涯此时此刻的脸色有多难看。
谁在乎呢。
他翻身跃下桌案,将刚刚犯困摸鱼画的图纸捏成一团扔在萧域明怀里:“明晚便是中秋宫宴,爱卿自酆门凯旋后,还没来得及办庆功宴,这次顺道一起办了。萧卿意下如何?”
萧域明被纸团砸过的胸膛有些发痒。
他收好纸团,眉梢微挑:“谢陛下隆恩。”
顾屿桐仗势欺人的本事不小,倚着桌子去看帘幕后方的人:“那国师意下如何?”
“……按陛下的意思来就好。”
李无涯的声音比平时更阴沉。
因为就在方才,他的侍下递上来三小只锦盒。
锦盒小巧精致,却隐隐有股怪味溢出。
侍下一一揭开盒盖,李无涯的眸色骤然一暗,只见三只血淋淋的舌头摆在盒子里,将底下的丝帕浸得血红。
每只锦盒上还标着各自的姓氏。
“昨夜病卧,窗外飞来三只学舌的鹦鹉,扰人清梦。上回国师说身边总缺点逗趣的玩意儿,萧某特命人捉了来,特此呈上。”
顾屿桐猜到是什么,也转头去看李无涯,笑问:“国师可还喜欢?”
只可惜,隔了层帘幕,看不到他的表情。
“……”
帘幕背后的人此刻竭力克制着,死死攥着椅子的扶手,实木材质发出“咔嚓”的响声。
殿外金光熠熠。
殿内所有人都跪着,唯独萧域明逆光而立。
他抬头看去。
顾屿桐眉眼俊朗,敷着层薄薄的金光。
他准他不跪。
“爱卿有心了。”
“想必国师会喜欢的。”
*
顾屿桐在朝堂上对萧域明的袒护,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今日早朝结束,想必朝中局势又会变天。
御书房内。
顾屿桐执笔,蘸墨,在一堆奏折里留下批红,嘴里说道:
“李无涯控制着六部中的户部、刑部和吏部,也就是说,东凌的财、法、官,全捏在李无涯一人手里。”
“软骨头还好,万一是三个硬茬,就算是你扣了人家眼珠子,也未必会为我们所用。”
“再加上刚刚你也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