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人在信仰被辱时,都可能有一瞬失控。
“……我是说,那或许是好的理想,或许有着一个美好的初衷,雷古勒斯,但我不喜欢你们的做法,也因此不喜欢你。”
“因为我的自私?”
“不,因为你虚伪。”
她的呼吸急促起来,头脑却从未有过地坚定。若一个人爱着她,有不让她看透他,这是危险信号。因为,猎物可能是披着羊皮的另一个猎人。但同时,她更愤怒的是,雷古勒斯并不愚蠢,却一直在自欺欺人。
那晚,查理·唐森一语点醒了她。
雷古勒斯一直沉湎在光复纯血的梦想中无法自拔。可是,那从不是乌托邦,而是个深不见底的沼泽。
每个成为食死徒的名门之后、纯血之光,都以为自己是执棋人,在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战斗…直到某个时刻,他们才憬然醒悟,自己不过也是一颗棋子。
她说:“我知道你身上没沾过血,我对那味道敏感至极。但我也知道,你不是那些流血事件的局外人,就连我也不是……在这黑色的光辉下,没有人是局外人。”
“你可以装作没有人为你的理想而死,你可以装作你的血统里没有一丝不纯,你可以装作黑魔王真的坦荡无私,会带领你们走向集体的荣光——你可以装作一个永远活在套中的人,但我永远也不会爱上这个套中人。”
良久沉默中,世界的颤抖逐渐平息,就连窗外雷雨,也渐渐减弱,减弱到来时的模样。沉闷、苦涩、烦躁不堪。
雷古勒斯的眼中浮现出难以觉察的,刺入骨髓的绝望。天色虽然黑暗,可是她还看见他的眼睛发着光亮,是回光。
他无力抗辩……像是在祈祷,又像是忏悔。他叹息着,将话题引回最初。
最初,他问她,为什么要在半夜出现在西里斯的房间?为什么总在吻他时心念着别人?
“请让我问最后一个问题,凯瑟琳……我的选择,我的立场,一切后果都由我来背负……但凯瑟琳,请容许我问一个只有你能给我答案的问题。”
凯瑟琳笑了一下。在雷古勒斯开口前,她吻了他的脸颊。这个吻里仿佛包含了一句话,常常回荡于忏悔室中的那句:上帝会宽恕你的。
雷古勒斯想,这句话背后总有另一层意思:死后自会被宽恕的。
后来回想,当时凯瑟琳的这个吻,的的确确是带着报复性质的。她想要让他因为在这样的时刻得到一个吻而无地自容。
“你说。”
“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一个多情的灵魂?”
“你留不住的,除非绞死那个灵魂,她才真的完全属于你。但我知道你不会的绞死她,雷古勒斯。你那么爱我,就绝不会绞死我。这是一个悖论,从你想要得到我的那一刻起,你就注定囹圄其中了。”
她一股脑说完,终于找到机会,摔门而出,消失在长廊里,连带着门窗一齐震动。
雷古勒斯站在西里斯的房间里,被麻瓜的女郎和器物所围绕,慢慢感到筋疲力尽。今晚看不见星星,但布莱克家满墙都是星星的名讳。某个无形星球的重力,让他心头那把悬而未决的长剑砰然坠落。
人生头一次,他真正置身黑暗。家族的荣光,从一开始,就是由这五个字母构成。黑。
黑魔王让克利切为他去死。黑魔王不在乎布莱克家,不在乎雷古勒斯,他处心积虑,只是想得到永生。
她梦里出现过的岩洞,雷古勒斯今天下午见到了,那条深不见底的暗河,是个适合与理想一同葬身的地方。
他还有机会吗?
……
凯瑟琳摔门而出。门扣上的瞬间,她震动了一下。雷雨的噪音被隔绝在外,走廊如一个无尽的思维空洞,任由思想的漫游。
她发了脾气,但清楚雷古勒斯不会为难她,刁难她,甚至以此威胁她——她太清楚他不会了。软弱的特质本不应该存在与他身上,可那时,凯瑟琳在与他的交锋中,感到的只有让步和沉默。
那时她并不知道,婚姻本身就不是叽叽喳喳、激情四溢。沉默就是婚姻的代名词。
“因此我真的做不到爱他,就像没有经历苦闷的狩猎期,就投怀送抱的肥美猎物——”她慢慢走回卧室,并试图再次说服自己,“不,这不是属于我的成就,我不会爱上他的。”
西里斯的房间还有一个橱柜没检查,但凯瑟琳的思维已经清晰起来,这是显而易见的:威森加摩犯蠢的概率远大于西里斯是食死徒的概率。
她不会再踏入那个房间了。
后半夜,雨声不绝。凯瑟琳睡得被窝里暖烘烘。迷迷糊糊中,她感受到光线渗漏进来。一年前,她一定会立刻惊醒,但那个晚上,或许是太疲累,她连眼睛都没睁开,只是下意识地往里侧挪了挪位置,给他留出床位。
那天中午,她吃饭时,无意中回忆起这个细节时,惊觉那刻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
她不得不承认,习惯成形比爱情成形更让人担忧。
“但是,1985年,在我的记忆断带的那一刻,他在哪里?”
……
没人知道1985年时,雷古勒斯在哪里。但至少,我们可以知道,198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