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与此同时,祖逖在洛阳的活动也到了关键时刻。
其实按照常理,以刘羡和祖逖的人脉,想要将刘羡营救出廷尉诏狱,最好肯定是走太子司马遹的门路。
但祖逖却敏锐地察觉出不对。在眼下的朝局中,司马遹恰恰是一直被贾后针对的那个人,是没有力量也没有决心与皇后斗争到底的。
“太子的名头虽然唬人,但杨济之乱时,他连自己的卫率都控制不住,险些丧命,遑论救人呢?”
他私底下这么和刘琨分析,并对太子的前景很不看好。
“最多也就是让他想办法拖一拖,真正要救人,还得让一言九鼎的人开口。”
可现在除了贾后之外,哪里还有能一言九鼎的人呢?楚王司马玮死了,汝南王司马亮死了,太傅杨骏也死了,这些无限接近皇权的人都已经离开人世,真的还有能够和贾后抗衡的人吗?
在祖逖看来,还真有一个。
那就是梁王司马肜。
梁王司马肜,晋宣帝司马懿第八子,虽然到目前为止,他的名字虽然偶有出场,但似乎又并不重要。
毕竟无论是倒杨政变还是楚王之乱,梁王都不过是口头参与,坐观成败,并没有什么动作。但只要研究梁王的履历,便不难发现,他确实是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
泰始元年,梁王司马肜升任北中郎将,督邺城守事;
太康四年,代孔洵监豫州军事,加平东将军,镇许昌;
太康五年,代下邳王司马晃监青、徐州二军事,进号安东将军;
而现在,也就是在元康元年,司马肜转任征西大将军、都督关西诸军事,不日就将到长安赴任。
西晋在立国之初,除了洛阳之外,最重要的城市就是邺城、许昌、长安,并称为三大方镇。除此之外,就是针对东吴而精心建设的青徐二州。
结果司马肜不仅先后出镇了邺城、许昌两大军事重镇,同时也在青徐广植党羽,而今更是要到长安去坐镇。
单论这份在军中任职的资历,司马肜可谓是冠绝朝堂。
可以说,不管梁王司马肜会不会打仗,他在军中的影响力都是无与伦比的。哪怕是已死的楚王司马玮与汝南王司马亮,恐怕都相差甚远。
可这样一个重要的人物,为什么会在朝堂的历次风波中默默无闻呢?
因为司马肜是个真正的聪明人。
作为司马懿的儿子,他不是那种精明表现在脸上的假聪明,而是知道怎样生活最惬意的真聪明。
什么雄心壮志,什么王图霸业,在他看来,那都是假的,都是空的。
人一辈子就短短几十年,睡觉就要花去一半光阴,可供自己挥霍的时光本就寥寥无几。
一个聪明人,怎么会花费时间在争权夺利上呢?不妨多花时间享受生活,这才不至于白来人世一遭。
所以司马肜早年声色犬马,年纪轻轻就熬坏了身体,导致如今六十岁了,仍然没有一个儿子。
可世道就是这么诡吊,一个没有儿子,无心权位的藩王,恰恰被当权者们所欣赏。这些年来,明明对国家没有什么贡献,一堆人打来打去,抢来抢去,司马肜什么都没做,偏偏官位却越升越高。
到现在,资历比他高的人都死完了,他也就自然成为司马宗室第一人了。
但权位变了,司马肜的心态依然没有变。
他被授予征西大将军之位是在五月,可如今已经七月份了,他仍然悠悠然晃在京师,并没有就任。似乎毫不在意似的,只要朝廷不催,他就得过且过。
这天,忽然下了一场蒙蒙小雨,暑气一下就降下来了,初秋凉爽惬意,梁王司马肜就提了一只鸟笼,在府中的枫树下遛弯,时而欣赏风光水色,时而停下来逗弄笼子里的伯劳鸟,听它发出的啾啾声。
人老了,司马肜对于女色也有些亲近不动了。而在看洛阳发生了这么多变动后,梁王更不愿关心政事,对禽鸟的爱好已经全然压过了对朝局的关心。现在的他,心里只琢磨着,是不是想个办法,托人弄一只岭南的鸩鸟。
正当他吹风冥思的时候,一名侍女来通报说:“大人,颍川殿下前来求见。”
“脩华?”司马肜虽然人老了,但反应还是很快,他停下脚步道:“她来干什么?”
“殿下说,她最近弄到了一只鹦鹉,想让大人帮忙瞧瞧。”
“哦?有这回事?你快把她带进来。”
而后梁王就见到了司马脩华,一段时间不见,司马肜如今再见到颍川公主,不禁吓了一跳。
因为脩华的变化太大了。
原先的她,天真纯洁,十五六岁的年纪,皮肤白皙却充满血色,身体丰满活泼,无论是哭是笑,都透露出健康饱满的生命力,如同栀子花的花苞一般,散发着野趣和健康。
但现在的脩华却全然变了一个模样,就好比栀子花采摘下后,多日没有浇水一样,给人一种正在“枯萎”的感受。以前如明月般清澈的容颜,如今渐渐憔悴,竟有三分冷月的凄凉感,使得脩华好像突然长大懂事了不少。
她见到梁王的第一时间,下意识地如以往般笑了一下,可却有几分勉强,她道:“八叔公,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