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问得草率,姑娘答得也不诚恳吧。”
“不诚恳?”
“姑娘最近真的还好吗?有没有什么不满?”
“不满?”
刘羡说:“我让绿珠姑娘在这里躲了一年,深居简出,既不能锦衣玉食,也不能言行无忌,身边更没有什么熟人陪伴。”
“这样的生活,即使是我自己,也会觉得枯燥乏味,绿珠姑娘不觉得委屈吗?”
见刘羡露出想促膝长谈的神情,绿珠也端正了姿势,但脸上的神情却依旧是似笑非笑的,她一本正经地说道:“多谢公子关心,妾身还以为,公子早就想过这些……”
她不等刘羡道歉,随即又笑道:“但其实和公子想得不同,我很喜欢这里。”
刘羡吃了一惊,他疑问道:“当真?”
“当真!”绿珠微微颔首,柔声说:“妾身本是农家出身,早年卖到石家做奴,莫非公子以为,是一入府就得到石崇宠爱的吗?”
“刚入府的时候,妾身也不过是寻常侍女,每日巧色娱人,忍气吞声。既挨过辱骂,也受到鞭打。公子到金谷园时,看我深得石崇宠爱,却不知妾身这一路走来,是多么如履薄冰。”
“如今在陈公府中,虽然比不上金谷园用度豪奢,但也衣食无忧,又不要服侍别人,我又有什么好苛求的呢?”
“况且,虽不能出门,但闲下来时,陈公还有许多书卷可读,我其实很自在,公子不用担心。”
绿珠这么说,刘羡不禁吐了一口气,这些其实就是他去劫绿珠的理由,他很怕变成自己的一厢情愿,点头说:“那就好,那就好。”
但这并不是对话的结束,接下来要讨论的,才是最重要的话题。
刘羡继续问道:“那姑娘有想过以后吗?”
“以后?”绿珠眼眉低垂,试图掩盖眼神中的慌张与茫然,作为一名女子,她怎么可能没有想过?
只是她也拿不准,眼前这位安乐公世子到底是如何看待自己的,所以她一直在等待和观察,希望刘羡能够先透出一些口风:“公子是怎么想的?”
刘羡徐徐说:“虽然现在你还没有被发现,但总不可能藏一辈子,所以你不能待在京畿。”
绿珠微微瞪大眼眸。
“我打算先带你回东坞,见一见你的亲人,然后把你们一家送到巴蜀。”
“那边有我的老师,你可以去那边重新开始生活,无论是嫁人还是有别的打算,我都可以给你安排……”
说到这的时候,刘羡其实很有些尴尬,自己在金谷园劫案中的表现完全称得上是脑子一热:
因为太过于热衷逞英雄,却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也很敏感,其实也不能给绿珠安排一个很好的退路,拿得出手的东西,与金谷园一比,也就那样。
她这样的女子,哪怕说受了再多苦,在石崇府中也是金枝玉叶,十年下来,也学会了读书识字,舞乐诗歌,她的笛乐造诣,比自己还要高,寻常世家的千金恐怕还远远比不上她。
自己救她出来,总不是让她放下诗书竹笛,去专门浣衣端茶的吧?
但绿珠注视少许后,那些忧愁和茫然都消散了,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
正如她此前所言,尝过这世界的大富大贵后,她确实已不在乎物质。
而在经历过那暴雨中的一夜后,她又在这段独处的时间里思考了很久,她已经想得很明白,人生中最不值钱的或许就是真心,但对她来说,最难得的也就是真心。
过去的冷暖常常让她明白柔软的可贵,所以此刻她听着刘羡的话,打量着他的神情。
不难发现,这位安乐公世子明明是一个胆大包天,视生死如等闲的人,可在自己面前,却笨拙得有些可爱。思虑其原因,无非是他真的愿意为他人的人生负责。
负责是一个极其奢侈的词汇,这不仅仅意味着付出,也意味着不在乎回报。
安乐公世子对自己抱有什么样的情感呢?到现在她已能猜得出来:大概就是想通过她实现自己的游侠梦,很任性,但也很率真。
在童年结束以后,绿珠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这样的人,所以她并没有什么被薄待的感想,反而是非常珍惜。
她在金谷园的时候,曾经觉得世界毁灭也无所谓,但在现在,她似乎重新找回了一些爱人的感觉:因为世上有个人存在,就希望他能够活得越来越好,越来越自在,哪怕自己一无所有,也是快乐的。
所以她没有让刘羡为难,而是颔首道:“那我听公子的。”
绿珠的顺从令刘羡长舒了一口气,不料绿珠下一句说:“公子,我冒昧有一个问题。”
“姑娘请说。”
“公子冒生死来救我,喜欢过妾身吗?”
面对绿珠突然的质问,刘羡一愣,但纠结一阵后,还是回答说:“确实是有些喜欢的,但我和我妻子感情很好,我不想因为你惹她伤心。”
绿珠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说道:“那公子听我一句劝,以后哪怕遇到什么苦命的女人,也不要用性命去拯救她。因为哪怕你救了她,实际上也是害了她。”
刘羡不明白她为何忽出此语:“为什么?”
绿珠缓缓靠近刘羡,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