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在一瞬。
黯淡的光消散得很快,白色纱裙和金色皇冠的衬托下,姣好的面容熠熠生辉。
大约只有十岁的女孩蹁跹落地,双脚站定时,所有的光芒都在她一人身上盛放,极致的美使人难以挪开双眼。
然而下一刻,出现在那张脸上的是极端违和的恨意。
“别用那种让人恶心的语气和我说话。”她愤然道。
她张开双臂,根根冰刺从地底长出,向上伸展片刻后纠结成一个巨大的牢笼。
她端坐在牢笼顶端的宝座上,睥睨脚下众人:“我从来不想离开。”
她勾起手指,一团火焰在指尖绽放,又随着手指的转动而飞速旋转,飞落在坚冰之上。冰没有融化,火没有熄灭,本不相容的二者奇迹般地共存,好似一只火红的蝴蝶栖息在蓝色的树枝上。
她打了个响指,更多的火花从冰刺上长出,宛若无数朵玫瑰的诞生,热烈中掺杂着糜烂。
“我是世界的主宰,”她声音高亢,不自然的尖锐破坏了面部的美感,显得偏激而扭曲,“我可以做到任何事,我热爱这个世界!”
“而你们——”她轻蔑地指着玩家们,“不过是些被游戏挟持的可怜虫,有什么资格怜悯我?”
恶意的笑如无数条虫子爬满了她的面孔,她收束五指,一切冰的造物顷刻消弭,大片雪花包裹着燃烧的火焰飘忽飞落。
火一样的雪飘落在她蓬松的白裙上,使白纱滴滴答答地融化,内里的丝绸面料紧贴着她的皮肤,染上了血一般的色泽。
她翩然落地,茫茫大雪龙卷一般将她包拢,遮盖了她的旋转。朦胧的雪很快被新的火焰取代,它们交融着凝成一捧烈焰,一把被她紧握着的燃烧着的长剑。
她头顶的皇冠不知何时变成了玫瑰花环,红色高跟鞋的每一步都能在地上留下一片灿烂星河。
她的身躯仍旧那样瘦小,可是盛放的气场使人不自觉地忽视了身体的稚嫩,油然而生的是对危险事物的敬畏。
她平举手臂,熊熊燃烧的刀尖吐出长长的火舌,炙烤着周围的水汽,使得气温再度回升。
她天真而残忍地眨着眼睛,声音里透出虚假的甜蜜,好像是一个孩子正在对着大人撒娇:“你们以为自己是谁?救世主吗?”
她的目光在秦光霁和越关山之间徘徊,哪怕世界之外的旁观者都能轻易看出那视线中蕴藏的愤怒:“你们自诩看透了我,用那些高高在上的话来劝说我,以为这样我就会乖乖放你们离开?”
他们没法回答她,因为目光中的愤恨已然化作实体的窒息,将他们牢牢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长刀猛然劈下,火焰噼啪作响,脚下大地片片破碎,无数簇火苗从裂缝中生长出高耸的枝叶,新的牢笼诞生了。
“做梦!”她大笑着,长刀从她的手中坠下,在空中散成无数只火的蝴蝶,翩跹飞往高空
她的目光陡然变成了极度的冷酷,好像从中蔓延出许多条来自极地的冰河:“不过,有一件事情你们说对了。”
她停顿了一刻,漫不经心地把玩自己长长的指甲,淡淡说着:“我先前的确没有发挥出自己真实的力量。”
“但现在,也该让你们这些蠹虫见识见识了。”
她的目光仍旧停留在自己的手上,轻轻朝着青葱般的指尖吹了一口气。
熊熊烈火在每一个玩家的身旁长成高高的火墙,低矮的天花板早已被无尽的黑暗取代,哪怕火焰也无法刺破。
浓烈的黑烟模糊了视野,晃动着的空气里,一切存在都被抹去,唯有火焰之外的小小身影格外清晰。
她放肆地笑着,踮起脚尖,在这些被她轻易困住了的人们身边毫无桎梏地跳着最优雅的舞蹈,好似一朵长在地狱的曼殊沙华,绽放着自己极致的美丽。
不需要舞曲的协助,更无需场地和灯光,她在火焰里穿梭。火苗点燃了她的裙角,为她的跳跃戴上明艳的拖尾,黑烟包裹着她,好像旋转着亲吻她脸颊的纱幔。
她不再说话,更不再看什么人,她只是舞动着,每一次的舒展、每一次的跳跃、每一次的俯仰,都代表着一道枷锁的诞生,以及一个区域的毁灭。
秩序正在崩塌,绝望正在蔓延,极度动荡的情绪如同无形的大手紧紧扼住每个玩家的咽喉,灼热的火焰像爬藤植物一样锁住了他们的四肢,使他们被迫目睹外界发生的一切。
三区的覆灭如流水般涌进瞳孔,他们看见U区的草原被深谷吞噬,岩浆喷涌而出,将土著们的居所烧成灰烬;他们看见S区的超级工厂被巨力碾压成数不清的铁片,冰冷的机器疯狂挥舞,在自相残杀中变为废铁;他们看见E区精致的楼房纷纷倒塌,靓丽的门脸和招牌粉身碎骨,支离破碎地反射着明媚阳光。
所有的童话国,所有的田园牧歌,所有的反乌托邦都在一场舞蹈中毁灭了——她亲手毁掉了自己搭建的世界。
她在向众人展示她真实的力量,身为一方世界的主宰,只需要弹指一挥便能造就这转瞬的毁灭。
就像一个孩子在沙滩上堆叠营垒,轻轻一推,就能毁掉它。
世界的秩序被拆除,一切美好的残酷的都溶解成了最初的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