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被系统抛弃了。
越关山看见了它们的渴望,听见了它们的挣扎,它们被粘液的身份牢牢困住,无法说话,也无法求救,只能借助那两双深绿的眼睛,向第一个闯入它们心中的越关山倾诉这一切。
可它们知道,五位玩家也知道,没人能救得了它们。
它们是不同的。因为玩家的身份让它们对这个世界并无半分归属感,它们不能像其他的“同类”一样安于这粘液的身份。
它们期望离开,希望有朝一日能够脱离系统,重新回到不用过副本的安定日子里。
可它们做不到。
它们是系统的弃子。也是副本的弃子。
副本的冷酷在它们的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它们被系统抛弃了,它们不再是特殊的外来者,因此便让它们自生自灭。
这五个月,对于世界来说是天翻地覆的变革,对于原住民们来说是颠沛流离的灾难,而对于这两个被抛弃的玩家来说,便是漫无天日的凌迟。
因此,它们渴求解脱。
所以,在读出它们心中的最后一句话后,越关山给了它们最后的归宿。
当粘液们的脚步声再次奏响时,废墟中空空荡荡,只剩下两片湿漉漉的尘土缄默地敞着。
……
秦光霁五人临时改变了计划。
因为那两人的出现回答了一直以来横陈在他们心中的疑惑:这个世界的进化对于玩家而言是一场不折不扣的灾祸。
秦光霁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客服会提醒他小心行事了——
那两个玩家就是最好的例子。
为了打破不可能的任务,需要转换身份,但转换身份后就不再是玩家,同样无法结束副本。
不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个死胡同。
最好的结局,恐怕就是被迫忘记自己曾是玩家,被迫融入这个陌生的世界,成为万千粘液中的一员,以粘液的身份继续活下去。
但秦光霁不愿意。
越关山、温星河、温星火、路云晓不愿意。
因为他们是来自异世的玩家,他们应该在完成所有任务后重新回到自己的世界里去。
任何人,又或是其他非人的事物,都不能强行更改他们的意愿。
他们不相信自己的未来真的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一定还有别的机会。一定还有让他们成功完成任务,并不被系统除名的办法。
他们坚信这一点。
……
这里是Q大生命科学学院。
五个月前,曾有一场失败的粘液实验发生于此。
是秦光霁和越关山亲手将那些没有发生变异的粘液收集起来,并将那个半人高的塑料桶带到地下的储藏室里封存起来。
如果他们真的只是两个签了保密协议的普通学生,那么这件事到这里便该彻底结束,成为他们生命中渐渐淡忘的小插曲。
但现在,这个小插曲随着故地重游的宿命一起被从陈旧的回忆中翻找出来,其中的每一步都被反复思忖,品出许多并不寻常的疑点。
比如:那些高层的知情者为什么要刻意引发这场进化?这对于他们来说有什么好处?
这或许可以解释为他们早就料到了这场进化的到来,所以竭尽所能地推动它,想要在新的世界中占据更高的地位。
可进化抵达如今的程度,旧的世界被摧毁,新的世界却迟迟未曾建立,至少在秦光霁所能看见的记忆中,粘液们还并未建立起一个完整的秩序。
秦光霁想,这绝不是那些人想要看到的场景。
再者,摧毁的代价定然远高于维持现状,变革带来的意料之外的因素浩如烟海,他们本就是站在旧世界金字塔顶端的人物,又何必觊觎那充满许多不稳定因素的新世界呢?
不仅秦光霁不明白,高低也算是上流社会的温星河和温星火也不明白。
只有一个解释能勉强说得通了:他们玩脱了。
粘液的危害远超出他们的设想,灾难席卷之时,竟连那些企图主导一切的人也尽数吞噬。
玩弄权势、操控阴谋者,最终反受其害。
这恰恰给当下的玩家们提供了一个机会:
正因为这场灾难的出乎意料,那些人事先准备的应对措施或许没来得及派上用场,现在城市被毁,他们说不定能找寻到一些来自旧时代的隐蔽遗存。
……
地上的建筑早已离散,四处塌陷的楼板与终日飘扬的尘土一起将这片曾经繁荣的土地掩埋,成了彻彻底底的死寂之处。
但覆巢之下,仍有完卵。
不论哪张地图都没有标注出除地上可见的断壁残垣之外的部分,幸好,越关山有精确到厘米级的惊人记忆力,秦光霁有一把功能逆天啥都能挖穿的工兵铲。
循着越关山的辨别与指引,秦光霁在一处平平无奇的废墟上挖了几铲子,上边的浮土便自动沉落,露出下方黝黑的洞口。
这是一个电梯井。
有漆黑的风从两米见方的洞口蹿出来,吹到人的后脖颈,那股子寒凉使人不由一阵瑟缩。
谁也没有被这份阴寒吓到,相反的,当那股子独属于粘液的气味随着阴风一起涌上来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