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上翘起,似是在笑,可一双眼睛里却有滴滴泪珠滚落,模糊了眼前。
他伸手擦掉泪水,紧紧咬牙扼住身体的抖动,不断地深呼吸,令自己保持基本的冷静,一步、一步、一步地走到桌前。
就像从前无数次那样,他弯下腰,拉开早已包了浆的椅子,一下跌坐在桌前。
他并不看桌前,却分毫不差地端起面前的小碗,拿起筷子,仿佛一切都未曾变过,仿佛十年的光阴只是一场逼真的梦,仿佛他们还在,仿佛他还在。
他伸长了手臂,恰好能够到这桌上所有的菜肴,是为了照顾那时还年幼的他,特地将碟子推到了他这一边。
菜色并不太丰富,但每一样都是秦光霁爱吃的东西。
他沉默着,从每一个盘子中都夹起一筷子。红烧肉、白灼虾、炸带鱼……每一样的香气都与儿时无异。
很快,秦光霁手中的小碗便已堆成了山。
然而,他一口都没有吃。
他放下了碗筷,突然,双手用力一掀,将整张桌子推倒。
青花碗碟连同里边仍旧冒着热气的饭菜劈里啪啦地摔了一地,清脆的巨响敲在秦光霁的心上,忽地带来一阵阵绞痛。
他捂住心口,再无法忍耐地跌倒在地上,单薄的衣服被冷汗浸透,再染上大片灰尘。
秦光霁难以抑制地大哭起来,仰头看上方悬挂的灯,看这记忆里的房梁与天花。
这并非他自己的情绪。
泪水越流越多,在地上留下深色的一滩,伴着心中的绞痛,仿佛是在尘世的海中苦苦挣扎的人终于找到了安生之所。
本该是这样的。
但……
他冲天比了个中指,抓起崩飞的碎瓷片,毫不犹豫地往自己的脖子上扎。
这不是他的情绪!有什么东西正在控制着他!
痛感越发明显,秦光霁被迫仰面朝天躺下,无法再握住任何东西,被心里的痛楚折磨得难以看清眼前事物。
瓷片落地,摔成了更细小的碎片。秦光霁的动作戛然而止,只得又加了个中指,唾骂空气。
脑海中响起了一个声音,音色、语调皆和他自己一模一样,像是另类的自言自语。
“为什么不接受呢?”那声音问道,“这不就是你心里最想要的东西吗?”
秦光霁不答,声音接着说道:“这样难道不好吗?没有烦人的学业,没有尴尬的家庭关系,也没有难以逃脱的游戏副本。你可以回到祖宅,回到外公外婆身边,可以吃着外婆做的饭,可以去外公的菜园里挖土豆,哪怕野上一天,也不会有人说你不像他们的孩子,说你脾气古怪、桀骜难驯。”
“你多想回到从前啊,”声音悠远,将秦光霁的渴望娓娓道来,“回到十年前,回到那场意外前,做个无忧无虑的孩子。”
“现在,这机会就摆在你的面前了啊……”
秦光霁可耻地心动了。他嘴唇翕张,收起了手指,眼珠流转,似是在思考话中的含义。
……
声音消失了,阵痛也很快散去。
秦光霁从地上坐起,见眼前的一切已再度恢复原样,和几分钟之前没有半点区别。
“原来,这就是他们不愿离开的原因吗?”秦光霁低语。
秦光霁坐在地上,手肘随意地撑着膝盖,视线投在桌前,却并不聚焦,而是因心中的思考而散落它处。
这个支线任务很古怪,首先是只能进入一人的条件,再是中途的那个年轻女声,都让秦光霁心生警惕。其中最令人费解的是——早在和女声对话时,他就已经无法打开系统界面了。
没有系统面板,他就没法使用技能和道具,也无法得知支线任务,因而,也很难成功走出。
秦光霁先前还有些疑惑,这个支线的触发条件并不算苛刻,也不涉及后续任务,只要有玩家怀疑过死亡玩家的由来,就能通过追踪灵魂碎片的方向找到它,从而进入这片亡者的世界。
那么,为什么没有人成功过呢?
现在,一切都有了答案——最了解自己的,当然是自己的内心,又或者说,是自己的潜意识。
“潜意识,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没有多少人能彻底拒绝潜意识的诱惑。
这个字眼并不陌生,在几个小时前,越关山讲述自己如何离开支线世界时,就提到过“潜意识”这个概念。
只不过,那个支线中,潜意识是充满恶意的。它将越关山内心最恐惧的东西展现在她面前,让她又一次经历不堪的过往,想要用痛苦压垮她的身心,击溃她的精神。
而现在,恰恰相反,在潜意识的推动下,这片空间成功抓住了秦光霁心中最渴望的东西,用一种几乎无法拒绝的方式诱惑着他,想要将他留在这里,成为又一个被永远困在虚假的美好中的行尸走肉。
两种截然不同的方法,却是如出一辙的棘手。
越关山杀死了自己才逃出支线,那么秦光霁是否也能用同样的方法逃离呢?
他尝试了,却失败了。
美好的世界里,不允许自杀这种不美好的事情发生。
当本体想要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时,潜意识就会出现,用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