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立春节气和上元节在同一日,吴岁晚嫁来沈家两整年。
一大清早,吴岁晚冒着凛凛寒气来到沈家老夫妻房内时,孙氏便笑吟吟端来一碗热腾腾的手擀面。
“岁晚,生辰快乐!”
孙氏招呼吴岁晚坐在餐桌前,又递来一个煮鸡蛋,催促道:“来,滚三滚,滚去灾祸,年年顺遂!”
“谢谢母亲!”
吴岁晚心头的暖意弥漫,让她红了脸蛋,也红了眼眶。
谁说她这一嫁不好?明明是好得不能再好!
吴岁晚生在立春日,只要用一点心思都能从她的名字猜出她的生辰日。但自从与外祖母分开,吴岁晚再也没有吃过长寿面,再也没用熟鸡蛋滚过好运。
沈家老夫妻名义上是她的公婆,却更像她的爹娘。
吴岁晚曾经幻想,若是她生在一个正常家庭里,父母是正经夫妻,她会在万般期待里降生。从小被亲吻拥抱举高高,哪怕不能如珠如玉,花团锦簇,也可以像普通女孩儿一样,在亲人的呵护里慢慢长大,懂得爱与被爱。
有人问她饥饱,有人管她冷暖,有人一开口就是岁晚好漂亮。
有人为她欢喜,也有人替她哀愁,有人会在每一个生辰日,祝她岁岁平安、一世康泰。
吴岁晚幻想里的父亲母亲,就像沈家老夫妻一样。
“岁晚是个好孩子!”
孙氏抚摸着吴岁晚的额发,目光慈爱,也藏着淡淡的遗憾。
“这么乖巧的小女孩儿,若是拖生在我肚子里多好。从你呱呱坠地,我们便是母女,那样的日子一定很美!”
吴岁晚的眼睛里泛着泪花,哽咽道:“有母亲疼真好!”
孙氏的不幸源于她不能生育,最大的缺憾就是没能做过母亲。但她也算幸运的,遇到的男人是沈契。
虽然她的夫君不能钟情于一人,但对她也是真心实意,且一辈子由着她的脾气,想怎么活就怎么活。就算她时常几个月住在庵堂里,不理世事,回到家中也是一门主母,没有人能越过她前头去。
孙氏年纪大了再回头看年轻时,因着夫君有了其他女人,自己抹脖子上吊要死要活的样子,实在是好笑。
何必呢?人生于世短短几十年,遇到什么人,发生什么事,都是缘分,好坏都不由己,无需太过认真。
沈长戈的生母就是看不开,因着男人移情郁郁而终,孙氏也曾心生怜惜。
感情一事,只能保证自己,无法管束他人。变就变吧,你还是你,他爱是谁就是谁呗。
沈契能够一生维护她正妻的体面,已经算是有良之人。
其实,这世间大多数夫妻,都是没有过真正的相互倾心爱慕,也大多没有生死契阔,与子成说。能够携手到老,落个小小圆满,拼的都是德性与良心。
每个人都是孤独来,也孤独去,男女情爱只是人生之乐里的一小节插曲而已。
孙氏对沈契没了最初的爱恋,却还有相扶之义,也因着喜欢吴岁晚,放心不下,才远离家乡,奔波到千里之外。
如今,怨仇已结,赶走韩婵或是杀了韩婵,都于事无补。沈长戈依旧固执,硬着头皮往前闯。沈契尽到了心力,命不久矣。
孙氏本着一切随缘,各有各的命运,强势阻拦未必就好的想法,决定撒手不管,全凭天意。
河水深浅,自己趟过自然知晓。人心好坏,历经事实自会分辨。
有些人成心要作死,是谁也挡不住的。
孙氏乃半个出家人,不愿再与苦海浮沉的几人终日劳神,她还是更喜欢礼佛论道。上元节当日,给吴岁晚过了生辰,孙氏便吩咐下人备马车,她要去城外的斜月庵修行,归期不定。
吴岁晚嘱咐好婆子照顾好沈契,随着孙氏到了斜月庵,里里外外做了一番安排,恐怕母亲不适应新环境。
虽然在吴县时,孙氏也想走就走,但老家地界不大,都是知根知底,不似荣城人生地不熟。就算有广威将军的名头在,吴岁晚也想着自己来掌掌眼才能安心。
天冷路滑,积雪深厚,又因为是上元节,求神拜佛的信徒拥挤,沈府的马车便停在了山脚下。
吴岁晚在庵堂里简单用了午饭,便带着兰溪随着游人步行下山。
孙氏说兰溪泼辣能干,让她随着吴岁晚回将军府,有个照应。庵堂里生活简单,留一个粗使婆子就够用了。
吴岁晚没有推辞,承了孙氏的好心。兰溪是异常高兴,毕竟那死气沉沉的庵堂对活泼跳跃的小姑娘来说,太可怕了!
“哎哎……真甜啊!”
兰溪举着一串糖葫芦,啃一颗果子,喊一声好吃。
“这荣城做糖葫芦的手法和吴县不一样吗?为什么吃起来,比我以前吃过的都好吃呢?”
“你真够傻的!”
吴岁晚点着兰溪的额头,笑骂道:“你咋不说荣城的糖葫芦比吴县的糖葫芦硬呢?冻的石头一样,亏的你牙口好!”
做糖葫芦能有什么不同的方法,只是荣城严寒,小贩在家做好几十串,背到山里来卖,路上就冻成一坨,拿起来可以当成棍子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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