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流浮涌,无形的隔膜在女孩脚步踏入门槛的一瞬间撤散,仿佛做无声的邀请。 名中有寺,但在夏冬春看来,这座小院更像是一个妙龄女子的香闺,与寺庙不能说是一模一样,只能说是毫不相干。处处有垂曳的珠帘壁饰,庭院内有亭阁走道廊腰缦回,下有碧波荡漾,菡萏风情,而亭子的正中心处还有一个石雕桌椅,上方摆着下到一半的黑白围棋,一卷蓝皮棋谱半是摊开的散落在一旁,无不体现着其主人的雅致情趣。 按照古人对庭院的结构布造,最中心的地区有两个:一个是位于正前方敞口的大院正厅,还有一个,莫过于私密的侧房卧室。 夏冬春想了想,先朝距离自己最近的卧房走去。 木门很轻易地被推开,最先入目的是一张翘角木桌,较为散乱着几把毛笔还有用于练字的宣纸和记录心情的小记,其上的簪花小楷温婉动人,写的是一些前人先辈的诗词小调,大多与各类地方风情有关,可见主人彼时闲情雅逸,志趣开阔,字里行间流露出天真明媚,无拘无束的活泼向往。 夏冬春翻阅小记,看得出这里的前主人应该是一位前朝的古代女子,旁边挂着的珠串手链是明代特有的十八子风格;出生大家,家境优渥,即使有此奇遇,雀跃的同时依旧保持着世家教导中应有的谨慎,她并没有在这里发现任何异于常态的地方,又非修仙之人,对灵气无感,只觉得这是一个独属于自己的“桃花源”,一入此间便心胸开阔快活,便不曾将此物告知她人,而是作为自己一个单独的休息室,用于放松心情。 夏冬春又翻了几页女子的记录,这是一位机警、明媚的少女,不少小女儿家的活泼趣事跃然纸上,大部分着墨于与祖父出行游历,丈量山河的快事之中。 这只占了小记的五分之一不到,很快,少女回归家族,在母亲的安排下学礼游园,少年慕艾下很快心仪了一位家境相近的少年俊才,信纸来往,情愫渐浓。 这个时段抄录的诗词已变得格外甜蜜羞涩,饱含少女对婚姻的期许和迫不及待与情郎共结连理的心愿,但这部分依旧很薄,夏冬春挑了挑眉,到目前为止,这位贵女的人生一帆风顺,在任何时代都算得上是精彩少有。 可是很快,笔锋便转了。 原本的少女在日渐无望漫长的宅院斗争中失去灵气,夫妻离心,妾室猖狂,膝下无子......仿佛是要将她前半生所有的甜蜜用后来的苦涩中和一般,如果她只是一介普通女流,她也许会就此认命,归寂后宅,了无生趣。 可偏偏她不是! 少时开阔的见识让她领略过风景,也磨砺过精神,失去爱情的魔力,见识过世界的广袤,即使中途缪缪几笔自己失意冷落的哀怨诗情,但很快便抖擞精神,重新振作。 大概是不想记录自己不太好的一面,中间的小记简略不详了许多,但诗词却从闺怨诗变作凌云诗,志存高远,笔迹不复之前的温婉贤淑,反而棱角分明,尖锐冷酷,不自觉得失去了原有的境界,看起来像是脱胎从前的新字,别有一种杀伐果断的气势。 就像在通过书页在与另一人结识相知,隔空对话一般,夏冬春看到此处,已是不急着寻找机缘线索了,反正跑不掉。她刚刚算过,空间内的时间流速与外界大概是二比一,嗯,不急。 不过,要说对女子的束缚教养最严重的,纵观华夏历史,莫过于明清时期,腐儒规制盛行,如此不友好的时代,区区一个后宅妇人,能做什么呢? 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夏冬春不会压制自己的探索欲,就着这样的想法,她继续翻阅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