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一路歇。王姝平日里走上半个时辰就到的路,她们愣是走到天黑。此时喘得难受,哪怕寺庙近在眼前,她们坐地上也不愿意起来。“温氏你若还有体力,你去叫人。”坐地上的自然是柳氏,柳如慧。柳如慧往日在府上便她们之中最娇弱的。弱质芊芊,又挑嘴儿不爱动。走几步路都要喘上几下,今儿这一遭算是要了她的命。她如今也没了吟诗作对时的清高劲儿,但还是下意识拿捏几人中身份最不出彩的温氏。温氏一个商户女,瞧着这会儿就她脸色最好,不是她去叫门谁去?梁氏靠着树坐下,嘴唇也发白。没有说话,但意思也是默许柳如慧如此吩咐。其他梅氏和杨氏眼角余光都没往这边瞥,不掺和也不开口。就呆呆地仰头看着大好的月色,忆起自己多舛的人生,眼泪无声无息地往外流。温氏心里不高兴,大家都走不动了凭什么就她去?可心里这么想,又没胆子反抗。抽出帕子擦了擦脸颊的汗,她气哼哼地起身去喊门。临水寺的和尚有晚课,这个时辰其实还有诵经声。不过寺庙的大门已经关上了。温氏拍了许久,才有一个小沙弥开了门,身体半探出门看过来。一见是个年轻女子,小沙弥下意识往后退了一大步。一手提着煤油灯,一手单手立掌念了句佛,才轻声询问起温氏的来意。温氏忙将事情吐露出来,请求小和尚让她们进去。“……拜托师父了,请师父务必禀告我们主子爷。我等弱女子无依无靠,请主子爷做主啊。”小沙弥是出家人,出家人慈悲为怀。哪怕深夜叫女子进庙不太好,但听她说的如此声泪俱下,如何拒绝?她们所说的事情小沙弥也不知,只叫几人先进来。他则快些去禀告师父,请师父定夺。“好好好,小师傅你快些去。”温氏得了应允,小跑着回来叫人。梁氏这才睁开了眼睛,没有下人的伺候,她径自将一只胳膊递到了温氏的手边。意思也很明确,要温氏搀扶她才能站起身。温氏盯着这胳膊愣了许久,直到梁氏眉头不悦地皱起来,冷冷地看向她。她才憋着一口气把人给搀扶起来。一旁的梅氏和杨氏倒是没让温氏搭把手,柳如慧开了口让她扶,温氏却没有理会她。梁氏是主母,是正室,搀扶她可以。她柳氏算什么东西!方才她愿意去叫门,是因为这群女眷中就她还有些体力在,其他人站都站不起来了。她不去没人去。再来,萧宅被抄的猝不及防,大家伙儿都没做好准备。也没有人来山上通风报信。她们一整日滴米未进,肚子实在是饿得厉害。温氏着急垫饱肚子才跑过去叫门的。柳氏见温氏不理她,脸阴沉得厉害。可她便是再不高兴,没有下人撑腰,她这个单薄的小身板根本斗不过温氏。温氏好歹是马商的女儿,打小就学骑马。推柳氏跟推纸片人一样轻松。柳氏不情不愿地爬起来,正好小沙弥领着大和尚将门打开了。那和尚看到门口前头的树下坐着几个年轻女子,赶紧下了台阶过来查看。见几人都没受伤,就是脸色有些不大好看。一个个瞧着疲惫非常,说话都张不开口的样子。一整日滴米未进,又遭了抄家这么大的罪,能张得开口才怪。往日要被人哄着劝着才肯多吃一口的人,只觉得腹中犹如火烧,恨不得随便吃些东西吃个饱。“几位先进庙里再说吧。”都是骄矜的女子,和尚们也不好上去搀扶。梁氏等人走得艰难,倒也进了庙里。说来也好笑,她们从凉州搬来临安县这么久,温氏也从进府至今,几个女子都是头一回见到萧衍行。从前不见人时诸多怨恨,诸多咒骂。可当看到主位上一身僧袍恍若仙人一般俊逸出尘的夫婿,几个女子心中盘踞的恨意还是在顷刻间消散。此时忍不住心中委屈跪倒在地,都呜呜地哭了起来。温氏定定地看着萧衍行,忽然觉得柳如慧念的那些酸诗好像也不酸了。什么‘清风朗月不用一钱买,玉山自倒非人推’,说的就是她们主子爷吧?梁氏蹙起了眉头,也是一副红了眼眶的模样:“爷,那些人将萧宅抄了……”说着话,她企图靠近萧衍行。但顾忌到他厌恶女子,又僵硬地滞在原地。梁氏此时已经忘记了自己在府中对萧衍行的诸多咒骂,仿佛她是那最贤惠的妻子:“都是妾身无用,没能护住自家。”她这般一说,其他妾室自然还是哭。萧衍行倒也没有呵斥她们,只是看了一眼杨妈妈。杨妈妈自打前几日就来了庙里,一直伺候萧衍行起居。见状,杨妈妈立马上前扶起了梁氏,缓和了嗓音劝道:“主子,您可快别哭了。府上的事情也已经听说了,今儿下午便已经做好了安排。你们也都别怕,爷不会叫诸位没处安置的。”说罢,还抽了帕子替梁氏擦了擦眼泪。梁氏自然晓得杨妈妈,这位跟袁嬷嬷一样,在爷心中分量不轻。她柔顺地点点头,被扶着到一边的软榻坐下来。眉眼低垂的模样,全然没有往日眼睛长头顶的跋扈。其他的妾室们就没这待遇了,兀自哭了半天,哀哀戚戚地说了些话。见萧衍行没有太多的动容,便只能擦了擦眼泪收声。“小君们上山怕是受了不少罪,是不是一日没进食了?”杨妈妈就是萧衍行的替话人,“庙里倒是有些斋菜,是赵师傅做的素斋。主子和小君们不若用点垫垫肚子,奴婢下去给各位安排住处。”杨妈妈长了张和气的脸,又是个说话好听的,很快就将几人的情绪安抚下来。“不过今夜怕是要委屈主子们了,寺庙的厢房不及家里,确实有几分简陋。”杨妈妈笑着引几人去隔壁的厅堂坐下,“几位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