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菁菁哎了一声喊住谢春娘,“他刚才打你,还差点把你打死,你忘啦?” 谢春娘手下动作一顿,只一瞬,就又继续翻来覆去查看杨家二郎的伤势,待脱去杨家二郎的外衣后,他的胸腹部赫然红肿一片,挺骇人,且隐隐能看出来是个脚印的形状。 胡菁菁抬手摸鼻掩饰尴尬,刚才太心急,下脚确实重了点。 谢春娘把方才胡菁菁给她的膏药擓出来好大一块涂在杨家二郎受伤的地方,边涂抹边回答胡菁菁,“他只有吃醉酒了才这样,不吃酒的时候对我挺好的,你不该下手这么重,现在正值秋收,把他打伤了,地里的庄稼谁去收。” 胡菁菁瞬间脑子就不够用了,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谢春娘,“什么意思?难道我帮你出了头,你不仅不感恩,却还要让我替你收庄稼去?!” 谢春娘抬头看了一眼胡菁菁,神情淡然地说,“我没那个意思,你莫要多想,我只是怪你出手太重,二郎差点疼晕过去。” “你要不要先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他打你的时候出手就轻了?你没有差点疼晕过去?”胡菁菁学着张生的样子皱眉怒视谢春娘,这人,把她的好心当做驴肝肺,气死她了! 谢春娘低头看地,“那不一样,我贱命一条,伤就伤了,将养两日就能好,可二郎是一家之主,若把他打残了打死了,我和我孩儿就没法活了。” “不是,大…大嫂子,你咋还油盐不进呢,谁教你这样想的?你怎会如此轻贱自己?他杨二郎的命是命,你谢春娘的命就不是命了?谁不是肉身玲珑心,他杨二郎哪里就比你尊贵?”胡菁菁气不过,对着谢春娘说完又转过身去找同盟,对着张生和李孟真、福缘继续发问,“你们可赞同谢春娘说的?” 张生定定地看着胡菁菁,不语。 李孟真先说,“不甚赞同,虽说女子出嫁从夫,在我看来也要讲究个如何从,当举案齐眉才是正理,像杨家二郎这样非打即骂绝不可取。” 福缘在一旁附和,“就是,我家公子说的对,我们老爷和夫人就是一对举案齐眉的神仙眷侣,老爷从未打骂过夫人,夫人也未对老爷红过脸,我们李府上下几百口人没有一个不羡慕老爷和夫人的。” 谢春娘却说,“那是你们夫人命好,从一开始就未出过差错,哪像我,新婚之夜就已成千古罪人。” 胡菁菁虽然不多懂男女相处之道,但因为自有灵智起就跟着东山里的人参精学习医术,她当然懂得所谓洞房夜落红是怎么一回事,也看明白了这夫妻二人时常反目的症结所在,在她看来这缘由真真令人啼笑皆非,“世人种种哪有完全一样的,有新婚夜落红的新娘子,自然也就有新婚夜不会落红的新娘子,这并不能说明什么,你们俩却因为这微不足道的小事整日活在热油烹里,要我说啊,就是在自找罪受。” 胡菁菁一句话还没说完,杨家二郎呸一声将口浓痰吐在地上,然后对着胡菁菁吼叫,“你是谁家的小子,竟在这里大放厥词!毛都没长齐,你懂个屁!” “我懂个……,”胡菁菁气的又想狠踹杨家二郎一脚,但深吸了两口气,忍住了,继续心平气和地与他分说,“我懂得自然比你多,上天文下地理……我虽不懂,但与我同行的这两位公子可是无所不通,他们可都是学富五车的大才子,至于我嘛,伤寒杂症就没有我不知晓的,我读过的医书可比你吃的盐还要多。” 这倒不是胡菁菁自夸,教她医术的人参精已经七百余岁,化形也有三百多年,他那乾坤袋里收藏的医书数不胜数,垒起来甚至比那东山还要高,胡菁菁闲着没事就去找他借医书看,虽有的字不知其意,但拼拼凑凑只看了十之有一,也够她拿来唬人了。 那杨家二郎显然被他唬住了,看了眼谢春娘,又看了看站在一边观戏的张生和李孟真,可能觉得李孟真看上去更让人安心些,就伸出手指指向他,问,“你这同伴说的可是真的?” 李孟真怎么知道胡菁菁是不是在胡诌,什么落红不落红的,他又未曾娶妻,自然也无从知道,且只是听这两个字就觉得羞臊,恨不能找到地缝钻进去,于是杨家二郎问他话的时候,他只捡着自己知道的回答,“我和隐机兄确实所学颇丰,才子算不上,但已是举人,现下正赶往京城参加今年的秋闱。” 杨家二郎瞬间大睁双眼,“竟真的是举人老爷?!” 他们这个村子较为偏僻,离群索居,去最近的镇子都要走上一天一夜的路程,因此并没有哪家肯花费这个时间送家里的孩子去镇上求学,当然,高昂的束脩也是限制村子里的孩子走出去的一大原因,当听说面前站着的竟真的是有大学问的人时,杨家二郎顿觉身上轻快,哪里也不疼了,从地上一跃而起,向着李孟真和张生深深作揖且一揖到底,“草民见过举人老爷,老爷万福,草民有眼不识泰山,适才多有冒犯,实属不该,请您原谅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