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派胡言!”
张居正觉得周礼这话纯属危言耸听。
就算大明有各种问题,但还没有到亡国的地步。
马上就要端茶送客。
“张大人,纵观整个大明朝,我认为只有你有能力,有眼光,有决心拉住这辆失控的马车。
其他人,我根本信不过。
你如果不做,我只能用我的办法了。”
周礼坐在凳子上,纹丝不动,还有闲暇喝了一口茶。
如果张居正都接受不了新思想,其他人更不行。
什么,你说海瑞?
他是个好人,但更是个老顽固。
找他还不如找严嵩。
“你一个江湖人,有什么办法?”
张居正信不过周礼,见他不为所动,只能坐下来。
“江湖人有江湖人的办法。
大不了,我去刺杀王驾,造成天下大乱。
然后起兵造反。
再造一个新朝廷,总比现在死气沉沉的好多了。”
周礼来自后世,对皇帝什么的根本不屑一顾。
他要是一心造反,足够让大明头疼。
“你这狂徒,简直无君无父!”
张居正后来再怎么僭越,也不敢说换掉万历。
现在,连僭越的心都不敢有。
周礼这个江湖人,开口刺杀王驾,闭口起兵造反,差点没把他给吓死。
“慢来,慢来,张大人,还没有到那一步。我也只是说说而已。”
周礼给他上了一剂猛药,便要缓和说话的节奏。
对张居正、徐阶这样老谋深算的人,就应该这样。
时刻掌控话语的主动权。
果然,张居正还不是后来那个历经千帆的首辅,一时半会没能平复心情,还沉浸在周礼大逆不道的言论中。
他喘口气:“好,你就跟我说说,大明会怎么个亡法?”
“张大人,你有没有发现,中原大地,越来越冷了?”
周礼决定先从气候因素开始说起。
“那又跟大明……灭亡有什么关系?”
张居正不太习惯说大明亡了。
“关系大了。华夏五千年,每次的兴衰起伏,都与气候息息相关。
气候适宜的时候,造就汉唐。
天气寒冷的时候,乱世频生。
如今,又到新一轮的寒潮了。”
古代的人根本没深度思考过,气候与朝代存续的关系。
他们只是本能地记载寒潮来袭,造成多大的损失。
“竟有此事?”
张居正正要驳斥,突然又觉得周礼的话有些道理。
这两年,衣服都穿得厚了。
“当然,曾经强横一时,与大唐争雄的吐蕃,因气候而生,也因气候而亡。
当时天气暖和时,整个高原都能种植作物,所以他们人口渐多,人口多了就滋生野心,一度与大唐在西域对抗,并占据上风。
后来气温下降,农作物减产,再也支持不了那么多的人口,维持不了野心,帝国也随之落寞。
张大人博览群书,一定知道这些事情。”
周礼举了一个具体的例子,只要张居正细心去查证,一定能得到这个结论。
“我会去查证的,感谢阁下解惑。”
张居正曾经也探询过吐蕃帝国灭亡的原因。
有内因,有外因,唯一没想到的就是气候。
“不用谢,我不过也是站在别人的肩膀上看到的。”
周礼轻叹一声,前世的记忆已经越发模糊。
张居正没有问周礼站在谁的肩膀上看到的。
如果想说,一定说了。
不过,他对周礼还是建立了初步的认可。
这是个有见识的狂徒。
“只凭气候,就能让大明亡国吗?”张居正又问。
“当然不能,只要物质充足,度过寒潮不是问题。
问题是,如今的大明,吏治腐败,制度僵化,赋税沉重,货币紊乱,土地兼并,边患不断。
寒潮再持续下去,这些问题会越来越严重,直到大明彻底崩盘。”
周礼一桩桩指出后世之人总结的明朝症结,无不中的。
张居正越听心越寒。
大热天的,他居然打了个哆嗦。
这些问题,有的他亲眼见过,甚至可能是其中的加害者。
眼前的人,根本不是一个普通的江湖人。
“让我最担心的并不是这些事情。”
周礼叹气说道。
张居正心中诧异,这些事情都不是最重要的?
那还有什么大事?
“敢问是什么事?”
“大航海时代已经开始,西方的强盗正在满世界抢夺无主之地。
唯有大明,还在醉生梦死。
等强盗们发现无主之地没了,贪婪的目光就会盯上大明。
到时候,一窝蜂涌进来,怎么抵挡?”
周礼想到一百多年后的屈辱历史,心中哀叹。
“先生说的是那些红毛番邦之人?”
张居正还以为是什么大事,不就是些鬼佬吗,能翻起多大的风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