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友这天马着实快，老夫腿都快跑断了。”
“老先生请坐。”
萧业确实等了有一会儿，他挥手间，湖边青石化作桌椅。
三个座位。
黄龙士微微一愣，看向一边，只见南宫仆射在竹下打坐调息。
“看来老夫的藏匿之术并不比谢飞鱼高明。”
一道苍老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
“老师！”
黄龙士是有老师的，他的老师就是坐镇人间八百年的张家圣人。
青衣白发，浩然风骨。
枯坐道德林，坐看人间起伏，不许天上仙人插手王朝气运。
“萧文举见过张家圣人。”
萧业作揖拜下，行了个晚辈礼。
“你很不错，修为上不差那吕洞玄，依旧是读书明礼之人。”
张家圣人极少露面，连黄龙士平日里都见不到。
“愣着干什么，泡茶。”
话音落下，石桌上多了一套茶具。
萧业笑了笑，言出法随，儒家天象的至境。
“是，老师。”
黄龙士烧水泡茶，侍奉在一边。
“张圣人请坐。”
萧业与张家圣人相对而坐，黄龙士起身倒茶，清香四溢。
“你不是此世之人，可否给老夫讲讲，外面的世界。”
“自无不可。”
“我去过不少世界，大多都有诸子百家，而且儒家往往是主流，有宋一朝，文人治国，大兴科举，崇文抑武，被西夏、大辽劫掠，国失威严。”
“还有明朝，儒家主流学说成了存天理，灭人欲，理学大兴，朝堂之上尽是空谈之辈，最终国破家亡，为蛮夷异族辩经，再无风骨。”
……
到了现代社会，谁会以儒家读书人自居。
现代人看孔圣人，都能挑出几个毛病。
孔子想开历史倒车，复兴周制，儒家只是封建帝王用来教化百姓的工具。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家国一体。
将帝王捧上君父的位置，官员、百姓，都是皇帝的儿子。
所以，又衍生出以孝治天下。
几千年下来，造就了‘皇帝式’家长，即便到了萧业穿越前，仍然存在，父即皇帝，儿子是臣子，父对子有绝对的支配权。
足见儒家文化对后世的影响之深远。
但在那个年代，东瀛在玩泥巴，印度搞种姓，玛雅还在举行献祭。
诸子百家随便拿一个出去，都遥遥领先。
对于封建帝制而言，儒家确实很好用，与之相比，法家太过森严，墨家过于理想，讲究苦己奉人。
不过在孔圣人活跃的年代，春秋各国只有秦朝将儒家拒之门外，然后靠着法家的一套东西统一了中原。
而在秦国二世而亡后，直到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儒家才真正成了主流学派。
法家没有人味儿，墨家太过超前。
懂的都懂，大家都喜欢折中，于是就选了中间的儒家。
时代的选择。
“还好老夫没死，不然我那点儿学说，还不知道要被后人糟蹋成什么样。”
张家圣人能以浩然正气影响天地，施展言出法随，而浩然正气源于文人风骨。
自然不缺德行。
相反他最讨厌德不配位的蠢货。
所以另一个时空的孔圣人要是活着，看着自己的后人，那一代代衍圣公，估计能从棺材里爬出来大义灭亲。
但无可否认的是读书人里有太多太多嘴里不谈功利，心里全是功利的道貌岸然之辈。
对于这些人而言，只要上面需要，他们随时可以把自己所学，变成上面喜欢的学说。
儒家成了做官的工具，而不是一种思想，如何正风骨。
“历史滚滚向前，学说也得跟着与时俱进，只是儒家根植于家天下，又如何实现公天下。”
作为穿越者，萧业并不觉得儒家有多落后，禅宗尚有慈悲可取，儒家亦有仁义二字永不过时。
“做事功学说就能改变？”
张家圣人问道。
读书人耻于谈利，也就是钱，说白了，谈钱是俗人，读书人岂能满嘴铜臭。
“治器显道，虽以事功为基础，但主张的先做出实事，再讲道理。”
“穿衣吃饭为先，满足了这一些，才能让人人都读书明理。”
“嘴上道理再如何对，跟一群吃不饱穿不暖的人说，有谁会听。”
做学问还是要接地气些，仰望星空时，更得脚踏实地，不然会摔进坑里。
萧业叹了口气，道：“有教无类，不该有贵贱之分。”
不知这个世界的张家圣人有没有说过有教无类，但读书人矜贵，自视甚高是事实。
“欲消除贵贱之别，势必要将门阀世家连根拔起，谈何容易。”
黄龙士深以为然。
他推动离阳一统天下，徐骁灭六国，大战连天，打光了春秋诸国过半青壮，尚且无法根除门阀世家。
除非有意针对，一家家杀干净。
“推动世界进步离不开战争，但自上而下的战争，只是利益的再划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