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几天,市井流言不断——
“哎,听说了没?”
“嗐,我也是刚听说,是不是有个人,在火车站卧轨自杀了?”
“到底是谁呀?”
“不清楚,他们听喇叭嘴说,好像是周云甫的人。”
“哟,那这事儿,肯定是白家干的吧?”
“拉倒吧!白家现在孤儿寡母,能维持体面就不错了,哪还有余力再去挑事儿。”
“要我说,八成是苏家干的,渔翁得利嘛。”
“未必!没准是周家内讧,哎,我可听说,周云甫这回病得不轻啊。”
“周云甫无儿无女,他要是死了,还能叫周家么?改叫韩家得了,哈哈。”
“怎么就非得是韩家,就不能是江家?”
“你说江小道啊?”
“啧!别瞎说,小道那是你叫的么,人家大号叫江连横!”
……
……
白家外宅,正屋书房。
玻璃窗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从中可以隐约看见,少姑奶奶憔悴而又苍白的侧脸。
白雨晴伏在案前,一手按压太阳穴,一手提着狼毫朱笔,时不时翻两页桌上的账本,勾勾点点,间或一声叹息,呼出一团哈气,暖暖手,便又继续专注于手头上的琐碎。
一大家子,三十几口人,哪有那么容易说走就走?
白家在奉天,深耕几十年,开枝散叶,房产、地产、生意投资、股权利息,真真是纷繁复杂,头绪万千。
白雨晴当家不久,一时半会儿,且是苦于应对,劳于心神。
她是要带白家离开奉天,而不是去逃难。
往哪儿去?在哪儿落脚?另寻什么生计?如何妥善各房利益?
凡此种种的实际问题,便都落在了少姑奶奶一人的肩膀之上。
外人挖苦她是牝鸡司晨,可谁当家谁知不容易。
生在这么个年月,又托了個女儿身,在外抛头露面谈生意,免不了被爷们儿们嘲弄、冷眼。
外人的眼光,白雨晴倒是不在意,自家人的拆台、内讧,才最让她心灰意冷。
这不,正在查阅账目、预备回收资产的功夫,书房外头又吵起来了。
“白雨晴!你给我出来,我看你这回还怎么狡辩!”
白雨晴应声抬头,用手抹了抹玻璃上渐渐融化的冰霜,朝窗外看去,却见白国屏的大房马氏,穿了一身墨绿色绸缎羊皮棉袄,领着二房、三房,怒气冲冲地朝正屋赶过来,嘴里骂骂咧咧。
管家储良生跟在后头,拦也拦不住。
白雨晴怕惊动了老太太,于是赶忙搁下朱笔,起身快步迎出去。
可马氏哪里是省油的灯,心里憋着劲儿,就想把事儿闹大,一边走,一边哭天抹泪地大喊:“哎呀,老太太,这日子没法过了,你快出来做主呀!”
储良生快步跟上,苦着脸低声哀求:“嘘!少奶奶,小点儿声吧。你有啥话,跟少姑奶奶说就行了,少爷的丧事刚过,老太太可不禁闹呀!”
“混账东西,你一个下人,还教训起主子来了?天天在那巴结少姑奶奶,我看,你也不干净,肯定也得了不少好处!”
储良生摊手辩解:“少奶奶,你这话怎么说的?少姑奶奶当家,我不听他的,我听谁的呀?”
“放屁!”马氏厉声骂道,“谁说让她当家了?她一个外人,凭什么当家?”
“弟妹!”
白雨晴走出正屋,心里憋了一肚子火,可仍是耐着性子,轻声劝道:“你有什么不满的地方,跟我上我屋说去,别嚷嚷。”
“我不!我就要在这说!”马氏左右顾盼,给自己壮了壮声势,“咋的?白雨晴,你自己干了亏心事儿,猫被窝里放屁,怕让人知道?今儿就得让老太太来评评理!”
别看前不久,二房、三房还跟马氏吵得不可开交,眼下情况陡然一变,竟已结成了同盟,纷纷扰扰地大声哭喊。
“老太太,你快出来呀!”
“是呀,老太太,你要是再不出来,这个家就要让你女儿给毁啦!”
白雨晴急得跺脚,竟拿出央求的姿态,低声下气道:“弟妹们,别吵别吵,我求求你们了,有什么事儿,咱们小辈的自己商量,别惊动老太太了。”
然而,白家老太太接连丧夫、丧子,早已被吓得草木皆兵,听见外头闹腾,哪里还坐得住,立马让丫鬟扶她出门查看,连带着白宝臣的六房姨太太,领着各房孩子,也都相继而出。
“怎么啦,怎么啦?”
老太太着急忙慌地走出来,神情紧张地左右问道:“是……是不是谁又出事儿了?”
“妈,没事儿,你别担心。”白雨晴连忙安慰,“春花,快扶老太太回去歇着吧。”
“谁说没事儿的?”马氏立马跪坐在地上,拍着大腿撒泼大喊,“老太太,出事儿啦!出大事儿啦!这日子,根本没法过了!”
老太太闻言,脸色登时煞白,悬着一颗心,忙问:“哎哟,到底什么事儿,你倒快说呀!”
马氏指着白雨晴,控告说:“老太太,你偏心女儿,咱们做小辈的,也不说啥,可是……可是,你女儿当家,把家里的钱,全都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