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沁无声的垂下眼睛,她默了默,才道;“他,还有几天能到善桥?”
“约莫三四日。”贺连恺回道,眼见着良沁面色如雪,眼瞳中亦是雾蒙蒙的,他心下怅然,终是没有忍住,问了句;“夫人,是不想看见司令?”
不等良沁出声,贺连恺已是开口;“是属下逾距。”
良沁摇了摇头,她什么也没说,只要想着要跟着谢承东回到北阳,回到官邸,看着那一座主楼,良沁的心便是不寒而栗。
那座官邸承载了太多的记忆,良沁甚至不知自己是否还有勇气,再回去看那栋主楼一眼,在善桥的这些日子,她不复在北阳般夜夜做噩梦,即便做了噩梦,梦中,除了顾美华抱着安儿,从楼顶上跳下来的一幕仍是清清楚楚,其他的一切都已是变得模糊,她巴不得远远地逃开,逃得越远越好,永永远远,生生世世,都不愿再回那座官邸。
“夫人若割舍不下老夫人,这次,也可与老夫人一道回去。”贺连恺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又是说道。
“不,”良沁摇了摇头,“官邸就像一个牢笼,我一个人回去也就罢了,又何必再把我娘带去。”
“夫人!”贺连恺不曾想到良沁会这样说,当下心神便是一震。
良沁微垂着双目,有水光在其中打转,再过几日,谢承东就会过来,他害死了她的孩子,她却仍然要与他在一起。
她毫无法子,甚至连这善桥,都没法安安稳稳的待下去。
良沁压下了泪水,只觉得一颗心几近麻木。
“夫人”
“贺长官,是我失礼了。”良沁闻言,便是微微回过了神,拭去了腮边的泪珠。
“凡事还需想开,夫人还年轻,日后夫人和司令,一定还会再有孩子。”
良沁听着这句,便是轻轻摇头。
贺连恺也没有多待,他向着良沁行了一个军礼,而后离开了良沁的院落。
待贺连恺走后,良沁浑身脱力般,复又坐在了沙发上,阿秀瞧着,只是难受,忍不住劝道;“小姐,贺长官说的不错,咱们凡事看开些,司令这次亲自来接您,您”
阿秀原本想说,“您就回去吧”,可是话到嘴边,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算着日子,齐自贞这会八成也要生了,也不知是儿是女,她若生个儿子,她和傅良澜便等于是打了个平手,膝下各有一儿一女,唯独良沁千辛万苦,好容易得了个孩子,却又这般没了,等着回到北阳,眼睁睁的看着旁人子女双全,良沁的心里又会是何滋味,回到官邸,处处都有安儿的影子,触景伤情,她又怎么能好受!
阿秀说不下去了,她刚低下头,眼泪便是汹涌而出,她在良沁面前蹲下了身子,呜咽了起来;“小姐,我知道你不想回去,可咱们没法子,要不然,咱们跑吧!咱们去一个司令找不到咱们的地方”
良沁抚了抚阿秀的脸蛋,轻声道;“别说傻话,阿秀,他若不愿放了我,即便我跑到天涯海角,他也还是会把我找回来。何况我现在这个样子,无论在哪,也都一样的。”
“小姐,您为自己活一次吧,”阿秀呜咽着,环住了良沁清瘦的身子,埋在她的怀里,哭了起来。
这一日,江面上起了大风。
谢承东上了甲板,但见江水滚滚,深不见底。
“司令,这甲板上风大,您还是先回去吧。”邵平跟了出来,恭声劝道。
谢承东没有出声,只是摇了摇头,依旧是站在那里。
“再过三日,咱们就能赶到江南,司令就可以见到夫人了。”邵平知他心中所想的全是良沁,便是出声宽慰。
“也不知道她,愿不愿见我。”谢承东从怀中摸出了一支烟,却也不抽,一句话说完,便是微微苦笑。
邵平在一旁立着,听着这句话,心里就是一叹,他跟随谢承东多年,亲眼看着谢承东统领百万雄师,打下天下,若不是亲眼所见,邵平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眼前这位戎马一生的将军,竟也会为情所困。
“夫人性子好,心也软,司令这次回来,好好陪陪夫人,属下想,要不了多久,夫人就会原谅司令,跟司令回官邸。”
“不,”谢承东摇了摇头,“就算她跟我回北阳,那个官邸,也是再不能住了。”
邵平起先有些不解,继而才想到当日小少爷便是在官邸中夭折,谢承东怕是不愿让良沁触景伤情,才会有这么一说。
“那司令,打算将夫人安置在哪?”
“她一直都想过平平淡淡的日子,我现在还不能给她,她若愿跟我回去,就让她在城郊的别墅先住着,想见她,总也容易些。”
谢承东话音刚落,就有侍从走了过来。
“司令。”侍从“啪”的一个立正,将一封电报双手呈到谢承东面前,道;“这是刚收到的电报,还请司令过目。”
谢承东接过,打开一看,便是点了点头,将那电报交给侍从,命他收下。
“司令,可是军中出了何事?”邵平问道。
“不,是从国外发来的电报,”谢承东点燃了烟,“说珊儿在学校里一切安好,不用挂念。”
“司令送珊儿小姐远渡重洋,也是用心良苦。”邵平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