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酒这种事太子殿下自然是干不成的。
秦父藏酒的地窖是秦傲雨小时候没少被哥哥们带去避暑的好地方,因而灸日不过是到地窖入口溜达了一圈,对着秦父表了一下来意,就被秦父塞了四坛好酒,又顺手接了秦母刚炒好的一食盒小菜,怀里揣着熊掌门塞给他的满满当当小食,大摇大摆的走回了自己的小院。
灸日去了一个来回,拢共不到一刻钟。
“你拿这些,就我们两个人?”冷沐风诧异的看着灸日手上拎着的、怀里抱着的,很难相信这是为两个人准备的食量。
灸日掂了掂手上的食盒,估摸着得有八九斤的重量,略一思索道,“要不你去把凌辰叫上来?”
“估计不行。”冷沐风上手去接了四坛酒到手里,这一坛酒两斤是有了,“你在这家人心里是个什么形象?这得有快十斤酒了。”
“我姑父怕不够喝吧,再说,一定要都喝完吗?姑父给我酒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看着挺心疼,剩半坛子就当讨他开心了。”灸日拎着吃食走在前面,想了想又问道,“凌辰为何不能上来?”
冷沐风把酒坛往桌上一放,重重的几声像砸在了什么人身上,看得灸日眼皮直跳,
得亏那酒坛够结实。
“凌辰受伤了,在山下养伤。”冷沐风阴沉着脸色,一掌拍开酒坛的封口,单手提起酒坛,倾坛猛灌,直到一口气尽才又重重的放下酒坛,两眼通红不知是被酒气熏得还是旁的原因……
见冷沐风如此失去冷静的模样,灸日心中一沉,问道“什么伤会重的不能来见我?”
“我醒来的第三天就听到琅环仙都要另立府主的消息。”冷沐风涨红着眼,直直的望着灸日,看到灸日微微摇头,冷沐风忽然笑了,“你信吗,这世上有一个父亲,曾经称自己的亲生儿子,叛徒。”
冷沐风抱着酒坛,卸了力一样,径直坐到了地毯上,晃着酒坛又喝了几大口,仿佛才从这酒中找到了继续说下去的力气。
“凌辰的父亲不只有一个妻子,他有很多个妻子,也有很多个儿子。可岳家有祖训在,只有嫡子才有资格继承家主之位,若是家主夫人无所出,连家主也要退位令立。凌辰的母在凌辰六岁那年去世了,他的那些女人和她们的儿子便开始惦记起继室的位子,可凌辰就成了挡他们路的人。”
灸日记不清冷沐风是什么酒量了,但大抵不是特别好……
冷沐风像是
喝多了,拎着酒坛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还没等灸日冲上去扶一把就又颓丧地坐到了地上,“那天,母亲去祭拜凌辰的母亲,我偷偷跟在后面想去看一眼凌辰,等我到的时候才发现那些女人竟然把凌辰锁在了她母亲的灵堂里,想要放火烧死他。我不想惊动我母亲,便去找了宋家的嫡次女宋梓冉帮忙。”
灸日看着冷沐风的双眼泛红,自己也抱起一坛酒,大口大口的灌了起来。
“那场火烧的太大了,我从未见过火舌竟可以蹿得那样高,我和凌辰被倒塌的房梁砸中了,他晕了过去,我断了一条腿。本来我们已经逃出去了,可岳家放了巡逻犬出来,梓冉为了帮我们挡住追兵冲了出去……我眼睁睁看着梓冉的那身红衣被那群人撕的粉碎……他们怎么敢!”
半空的酒坛被狠狠掷到地上,摔得粉碎,酒水飞溅到了灸日和冷沐风的衣服上,两人却都毫无所觉。
“那些人,每个人,每张脸我都死死记在了脑子里……”
抢过灸日怀中的酒坛,冷沐风将酒抱在了怀里,仰着头,怔怔的望着窗外不知何时升起来的月亮,不知不觉的神色从愤怒中带上了些许迷茫,“收到消息之后
,我一人跑去了琅环仙都找凌辰。可我这一趟不能白去,那天晚上的人,有的成家了,有的成了族中的骨干,即便如此,那又如何?我和凌辰把他们都杀了,凌迟!一个人都逃不掉!”
冷沐风说到这里,又看向了灸日,“你知道他们到死的最后一刻,都在求我们放过他们,可谁又曾放过梓冉,放过我们?”
冷沐风的身体有些摇晃,酒坛中的酒也随着撒出了许多,香醇的酒气将两人紧紧束缚着,“他们的父母妻儿,我们一个都没有放过!教出这样禽兽不如的东西,他们没有资格也不配活着!”
“即便是这样,也没有人敢对凌辰说一个不字。”冷沐风突然笑了起来,似冷笑又更像讽刺的笑,“你知道吗,琅环仙都为何当初不肯找回凌辰,如今又怎么肯了呢?因为岳家早已被那几个女人搅和的鸡犬不宁,再加上宋家一直对都主之位虎视眈眈,岳家没办法了,只有凌辰能堵住悠悠之口。”
“你看啊,那些东西,我们不在乎,看不上!到了那些人眼里怎么就那么金贵呢。”
“沐风,你喝多了。”灸日扶正了冷沐风怀里歪斜的酒坛,他知道冷沐风心里憋着什么事,
也知道这些事他一直放不下,那时面对失忆的岳凌辰时冷沐风失态之下喊出的那些话灸日一直记得,可他却不知,压在冷沐风和岳凌辰心中的事竟是这样的悲伤。
“喝多了?”冷沐风眼神有些浑浊,可还是努力想要看清灸日,“我是喝多了。灸日,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嫉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