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语。
衰兰分明听到, 风声簌簌中,那把孤独的剑, 在等待着一个人。
剑说,它在等,一个绝世的英雄。
古鸿意蓦然抬眼。
觥筹交错的繁复声响中,一道戾气尖锐女声喇破纷扰, 打断了衰兰送客手遥远的思绪。
“我岂知道,那个哑巴跟白大侠有关系!早知今日,我当初何必收下那个赔钱货。
……那哑巴又在楼里找了个新欢, 我真怕白大侠又杀过来!”
是老鸨。刺耳, 锐的像冰凌的尖声。
帛织扇子清脆的撕裂声。
烦躁不安的推搡声。酒盏横扫而碎裂。
“李守义, 你把他卖给我之时, 可没告诉我,这个赔钱玩意那么讨人厌, 你骗我,说他乖顺的不行,原来只是被你打折了胳膊腿,他伤好的倒快,便日日给我闹腾添乱!”
李守义!
三字如针,倾轧入耳。
“他不仅毁去了花朝节拍卖,还惹来了那什劳子江湖人物……贱人、贱人一个。”
“早知合该打断他的腿,我心好,单单毒哑了他,饶是便宜他了,让他跑。赔钱玩意。”
“李守义,你竟还厚着脸皮,回明月楼找我?我如何庇护你?你怕被那什么江湖的兵老爷们杀了,我就不怕?上一次,白幽人剑指着我的喉咙,可说让我血债血偿呢!”
夜风,吹得尖锐的声音狞恶无比。
古鸿意心口又是一阵烦躁的拥堵。摩挲着指腹,霜寒十四州却不在手中了。
师父说,衰兰,心要静。
很快,他凭声音的细弱与酒盏碎裂的回音,确定了老鸨与李守义的方位。
踏步,踩窗,扶框,飞入黧黑夜空。轻功,大成!
侍者只见一幢黑影颤轻纱,击破夜风,瞬间散入空中。侍者惊慌,酒水倾洒。
李守义被老鸨尖声骂着赶出房间,一出房门,便啐一口骂道,“贱货,不要命了似的追了老子一路……当年不该图钱卖了你,该直接打死你的。……本来就是路边捡到的野货。”
又皱纹一横,自言自语道,“老鸨说,他又傍上了什劳子白大侠?那我小命更是难保……”
话音刚落,李守义眼前闪过一道若隐若现的薄纱。
“眼花了么。什劳子玩意。”李守义又啐一口,不多在乎。
下一秒,天翻地覆。
一只骨骼劲瘦的大手,枯木一样死死扼住他的喉咙。
不知何处闪出一个人,尚未看清他的脸,只看见了手腕爆出的青筋,纵横捭阖。
那人静静地掐着他的脖颈,不断施力,直至他面色青色,口吐白沫,才重重把他摔在墙上,落下一个黑色的人痕。
古鸿意面无表情地踹了他一脚。
视线并不多在他身上停留,古鸿意心里牵挂的还是高处影影绰绰的剑声。
俯身封住李守义的几个穴位,断了他的行动,古鸿意便抽身离去,跃出窗棂,直奔楼顶而去。
长腿跨出窗框的一刻,他信手扯下紫色缎面的帘子,随意往身上一绕,便成了披风。
栏杆复栏杆,一层攀一层。夜风刺的大盗敏感的听力簌簌作痒,古鸿意还是觉得,那把剑,在高处,与他对话。
一定有一把剑,在等着他!
不会错……因为那是衰兰送客手钻研了半个人生的剑……
翻身上天台,楼高望苍天。
此地无一物,唯余天上风与尘。
古鸿意蹙眉,扯一把披风,扶着心口,把长眉同跳动的心一齐压下来。
古鸿意并不算敏锐的性子,甚至常常流于刻板执拗,不怕痛,不怕死,不怕寂寞。
师父总敲敲他的小脑壳,长吁一口气,“这个剑呐,怎么能这样往死里练呢?衰兰,你要有点灵气儿,死练不管用啊。”
师父,死练有用。拼了命的刻苦有用。
站在明月楼的楼顶,硕大的月亮把古鸿意的黧黑眼睛照得明朗,他心跳的很快。
此时此刻,打入骨髓的记忆,千百次重复的联系,十年来日夜的钻研与数不清的画作,让他只是闭上眼便能听到风拂过那把剑的簌簌声。
簌簌……
比刻入骨髓还清晰,他确信,那把剑在这里!
五年来,辗转反侧时,他总静静地聆听四野声响,期待着熟悉的剑声响起。
期待着白幽人提着剑出现在盗帮那个小小的洞穴门口。
披风在夜风中翻飞。古鸿意按一按眉心,便躬下身来,把掌心按在地面上。
那一道白幽人亲手铭刻的伤痕,是一道褐色的山,吻上冰凉的地面。
专心。衰兰,你天生就是和他匹敌的命。师父算的没错。
就是此处。
掌心的疤痕吻在一方地面上,摩挲许久。
古鸿意便一翻手腕甩出四个暗器,四角定一框,楼身红漆瞬间碎裂。
地开。
剑出。
月光如水。
古鸿意指尖悬停空中,呼吸错了一拍,纯粹到极致的欣喜涨潮到眸子中。
锦水将双泪。
它静默肃穆地躺在尘土中,被月色渡上一层柔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