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心亭会面始于阮江月的犹犹豫豫,结束在玉树的光芒万丈之中。
茶水还没送到,李云泽派人来请阮江月,说是有些京城的消息,阮江月便与阮星澜告辞离开了。
消息是关于阮江月生母温氏的。
温氏身子不太爽利,卧病在床了。
阮江月对这个消息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算是死过一次的人,对不爱自己的母亲已经彻底寒心断绝,且温氏一直就病病歪歪,如今不过又病歪歪一下。
而已。
她又回到了自己的抱月居中,掌心一直捏着那颗小玉树。
太阳还没落下去。
阮江月站在窗边将那玉树放在阳光下,瞬时间便光芒四射起来。
院子里的仆人都万分惊诧,你一句我一句地惊叹起来。
阮江月一直没有出声,只静静地看着那无数光华的玉树。
片刻后,她手掌蜷起,将玉树捏在掌心中,垂眸看着窗棱,实则眼神毫无焦距,神思早已经飘飞出去。
她想着自己和阮星澜相识以来的所有。
当初水中相救,后面请他扮演自己的哥哥,把自己心底不为人知的所有,不管好的还是坏的,全部倒给他。
再到后来落水漂流,露宿荒野。
辗转赶到定州,修正脉搏……数次醉酒撩拨挑衅,小船上的暧昧,他带她回了房中的火热。
还有方才……
那么多的记忆,如今在脑海之中竟十分明晰,清清楚楚。
阮江月只觉心头便如暖泉一般,涌不尽的暖流。
她恍然间更加确定,自己那将死之际的胡闹不是胡闹,她是因为真的很喜欢他所以才会对他胡闹。
那他呢……半醉半醒时说的“我也是”能做多少数?
她以前也觉得自己喜欢孟星衍。
可她对孟星衍那种喜欢……好像更多是同病相怜,更多几分朋友义气。
不像如今对阮星澜这样心思细腻、复杂,想靠近又犹豫,想后退又不舍,还在琢磨他对自己的看法。
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矫情做作。
原来,喜欢是这种彷徨犹豫,酸酸甜甜的感觉啊。
就像哪一年吃过的腌梅一般……
静静地发呆半晌之后,阮江月微微一笑,黑漆漆的眸子十分灼亮,确定了什么。
她将玉树收好,吩咐婢女送针线和布料来。
……
青云轩里,阮星澜回来便盘膝静坐,却是不好静心,思量浮动。
也不知京城传来的消息是什么,会不会有麻烦?
还有今日……他表达的比较委婉,她不知体会到了几分?
阮星澜微微皱眉,有些懊恼。
他原是应该说清楚对她的心思,只是怕太急了吓到她。
别看她先前对他总爱胡作非为,可他知道那只是她人之将死激出的劣根,很多都是故意使坏。
从他听到的阮江月描述的往事,以及平常的观察中,也可看的出来,阮江月是感情十分细腻的姑娘。
她敏感聪慧,但自我保护的下意识很强。
这样的姑娘不会轻易接受别人释放的善意,更不会轻易接受一个来历不明之人坦白相告的喜欢。
是的,他喜欢她。
一开始似乎只是怜惜,好奇,想帮她、开解她。
后来……他没有记忆,所关注的事情全部是她的,心思便全在她身上,当初红水河畔分道,他更是十分失落。
如此一来二去,喜欢好像不由自己控制就生了出来。
先前她曾问过他,可忆起有没有喜欢的人,还有肌肤相亲过的女子。
他虽失了记忆,但总是会有一些玄妙的潜意识,他曾搜寻过许多次,确定没有那一类人的存在。
好像也没有父母兄弟。
他是独自一人的。
所以即便不知过去,应当也可以放心地去喜欢一个姑娘吧。
那么现在要怎么办?
再等几日,再找机会么?
还是如先前一样,等她找他?
阮星澜念着这些,眸中逐渐流露茫然之色。
感觉自己也算是个能解决一些问题的人吧,但在这桩事情上,好似真的十分无助啊。
他幽幽地叹了口气。
院内这时响起脚步声来。
阮星澜抬头一看,眸子微眯。
他认得那是抱月居内的洒扫的一个仆人,阮江月派来的?
仆人很快到了房内,给阮星澜行礼问好后说道:“公子安好,我家小小姐派小人来传话,请今晚到湖心亭一续。”
阮星澜心中浮起几分喜悦,又稍稍有些意外,便问:“有事相商?”
“小小姐没有说。”
阮星澜一默,知道从这仆人口中是问不出什么,便应了一声“会准时前去”,遣退了那仆人。
仆人退走后,阮星澜在坐榻上沉吟了一会儿,缓缓地舒了口气,无论如何,这约当然是要赴的。
他不觉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微微皱眉。
自己这衣裳是否朴素了一些?
他便起身前去打开衣柜。
待看到柜中那许多袍服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