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儿……”
赵离姜看着眼前的嬴政泛泪,可眼里又尽是迷茫。
“你原谅母后了吗?”
嬴政三缄其口,只顾扶着她躺下
“母后刚歇息了才是。”
即便赵离姜是病糊涂了,可也看得出嬴政的表情是不愿的,她摇着头,淌着泪又说道
“母后做了错事,即便到了下辈子,你也不会原谅我的,是吗?”
嬴政无言,只是看着眼前的憔悴的母亲,他替她擦了泪,可“原谅”二字,始终说不出口。
心中自然无法原谅,即便母亲已成了这副样子,可嬴政仍无法就这样轻易原谅。来自母亲的背叛是他一生的阴影,即便此时母亲如何示弱,身边的伏越如何努力去修复这层关系,可嬴政心头的阴霾始终无法散去,他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份恨意会伴随一生!
一旁的驻月自然也看得出来,见赵离姜死死拽着嬴政的手臂不放,似乎不听到原谅二字便不肯躺下似的。她赶忙上前圆场。
“太后,您先安歇,这会儿身子不适哪里能说这些呢,待会儿御医便会过来给您号脉的,咱先不激动,先躺下可好?”
驻月接过赵离姜的身子,嬴政急忙放开了手后退了两步。
“你是说?”
很显然,太后又把她忘了。
“我是服侍君上的侍女啊,方才咱们还一块儿用过早膳的。”
“你是政儿新纳的姬妾,是吗?”
“不是的……”
驻月耐着性子扶她躺下,又替她掖好被子,随后拧了热帕子替她擦了擦额头。
“太后若是不困,咱们就陪着您聊会儿天,您看可好?”
驻月看了眼嬴政,见他眼中失去了光芒,方才神采闪烁,这会儿又是一片死寂。
“那你们别走, 陪我聊会儿天可好?我太寂寞了,实在太寂寞了……行宫内无人与我谈心,我心头憋了许久的话,却无人能说。”
赵离姜拉着逐驻月的手又开始淌泪。
“政儿别走,就当是可怜可怜我,我没有几天可以活了,就当是可怜我,陪我聊会儿天,好吗?”
她的双手在空中无助地摆动着,嬴政想跑,却又挪不动步子,只得握住母亲的双手。
“我会陪着您的,您放心。”
驻月和嬴政守在床边,赵离姜终于冷静了下来。
三人无言,各执赵离姜一只手,就这么默默地握着。眼前逐渐枯竭的太后似乎有许多话要说,可临了这会儿,却又无言,只是默默流泪。
驻月看了眼身旁的君王,他只是低着头,神色复杂,驻月读不懂此刻的嬴政究竟是悲伤大于恨意,还是恨意大于悲伤。
气氛略微有些惆怅,好在过了片刻,从咸阳带来的御医纷纷入殿,给太后号脉。
那宫里带出来的御医站了一屋子,一个个给太后问诊号脉,众人东瞧西看,又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嬴政站在旁边失了魂,他默默地坐着一言不发,从未想过母子临到最后竟是这样的局面。床上躺着的是弥留之际的生母,苦苦哀求着希望得到原谅,可嬴政却始终点不了头。原谅,意味着要抹除生母带来的罪恶,可犯下滔天大罪的母亲又有何能被原谅的?若是人生再走一次,她是否还会听那面首的话,再来夺自己的江山呢?!
“君上……”
驻月端了盏茶递到他眼前,可叫了数次,嬴政都未回过神来。
“君上,君上……”
嬴政看到眼前的驻月,这才从过往痛苦的回忆里挣扎出来。
“何事?”
他接过茶盏,思绪混乱。
“御医们都瞧好了,等着跟您回话呢。”
嬴政瞧了眼床上的母亲,点点头说道
“随孤去外头说。”
那一堆御医又跟着嬴政去了屋外,独留了驻月一人照顾太后。
这会儿太后倒是冷静下来了,驻月扶她起来喝茶,见她不再哭哭啼啼,又安慰道
“太后,晚膳您想吃什么?奴婢给您去做。”
见她摇摇头,睫毛上还挂着泪
“没胃口,吃什么都觉不香,这样病怏怏的日子也不知何时到头,与其留在世上苟延残喘,倒不如死了痛快!”
“太后,您别胡说,这会儿御医都来瞧过了,定会将您的病治好的。”
赵离姜卧在床上,拉着驻月的手不放,又盯着眼前这年轻的姑娘直看。
“秦宫可还好?”
驻月点点头
“都挺好的。”
“那……郑良如今怎样?还只是个姬妾吗?”
驻月瞧她似乎恢复了些许理智,又点点头回应道
“是。”
赵离姜叹了口气。
“郑良好不容易生下了长子,原以为政儿会扶她做王后呢,可谁曾想,政儿怎么也不愿意……”
她又看着驻月问道
“政儿现在是不是还没立后?”
“是……”
“都是我的错,是我犯了大错,惹得政儿不愿相信任何人,都是我的原因……我,生生将政儿耽搁了……”
赵离姜拉着驻月的手又直流泪,随后又突然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