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职业生涯中,有时会遇到一些特别的委托人。他们不是为了解决眼前的家庭纠纷,也不是为了一份法律上的证明,而是为了填补内心深处的空白。那种空白常常被藏得很好,但一旦揭开,就像洪水一样不可遏止。2020年的一个冬日,我接待了这样一位客人,她的名字叫程晓楠。
程晓楠第一次出现在鉴定中心时,带着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她身材瘦小,穿着一件过时的毛呢外套,脸上没什么表情,却显得格外安静。她的目光很特别,带着一种若有所思的深沉,好像来这里并不是为了寻求答案,而是为了完成某种仪式。
“医生,我想做一份亲子鉴定。”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好的,请问是为您和孩子,还是为其他人?”我问。
她的嘴唇抿了一下,摇摇头:“是为我自己和我的母亲。”
这句话让我愣了一下。通常,亲子鉴定的申请者大多集中在父亲和孩子之间,母女关系的检测相对少见。但我并没有多问,递给她表格:“您可以填写一下表格,同时我们需要您和母亲的样本。”
程晓楠接过表格,低头填写。她的字迹很工整,透露出一丝与她外表不符的克制与耐心。填完表格后,她从包里拿出两个密封袋,里面分别装着一份头发样本和几根指甲。
“这是我的,还有……她的。”她停顿了一下,用一种低不可闻的声音补充道,“我母亲已经过世了。”
她的话让我心头一震。我抬头看着她的脸,发现她依然平静,仿佛在说着别人的故事。
“您是希望确认……”我小心翼翼地试探。
“我想知道,我是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她打断了我,语气坚定得有些出人意料。
一个埋藏已久的疑问
在和程晓楠的简单交谈中,我逐渐了解到她的故事。
“我母亲去世前,留了一封信给我。”她说道,眼神低垂,语气淡然,“信里说,她不是我的亲生母亲。”
“她为什么这么告诉您?”我问。
“她说,这是她最后的坦白。”程晓楠露出一丝苦笑,“她从未对我提过我的亲生父母是谁,只是说,我是从孤儿院带回来的。”
“您是想确认这封信的内容是否属实?”
“是。”她点点头,手指紧握着自己的包带,“她养了我三十年,我以为她是世界上最爱我的人。可现在……我不知道自己还能相信什么。”
她的眼睛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复杂情绪,既有对母亲的感激,也有深深的失落和迷茫。
“我需要一个答案。”她抬头看着我,眼中多了一些祈求的意味,“不管结果是什么,我都想知道真相。”
真相的到来
两天后,鉴定结果出来了。我在系统里再次核对数据,确保没有任何疏漏后,将报告封好,等待程晓楠来取。
当天,她准时到了。与第一次来时相比,她的脸色更加苍白,但眼神却显得更加坚定。我将报告递给她,她接过后没有立刻打开,而是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双手紧紧攥着文件夹的边缘。
“我可以在这里看吗?”她问。
我点了点头,坐在她对面,没有出声打扰。
程晓楠深吸一口气,慢慢打开了文件夹。当她的目光落在结果页面上时,我注意到她的手轻轻颤抖了一下。
结果显示,她与样本中的“母亲”确实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换句话说,那封信里的内容是真实的。
她盯着那份报告看了很久,嘴唇微微抿着,脸上的表情却没有太大的变化。过了一会儿,她轻轻合上文件夹,抬头看着我,问了一个让我有些意外的问题:“医生,如果您知道一个人对您撒了谎,但她同时又是您的救命恩人,您会恨她吗?”
我愣了一下,斟酌着回答:“我想,每个人的选择都不同,但真相本身并没有对错,重要的是您如何看待这个谎言,以及如何面对它。”
程晓楠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低声说:“谢谢。”
对过去的释然
在接下来的谈话中,程晓楠告诉了我更多关于她和“母亲”的故事。
她的母亲陈秀梅,是一名普通的工厂工人。她独自抚养程晓楠长大,虽然生活拮据,但从未让她挨过饿受过冻。在她的记忆里,母亲总是对她严格要求,却又在每个冬天夜里为她暖手,为她缝补衣服。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她不是我的亲生母亲。”程晓楠笑了笑,“她在我的生活里无所不在,哪怕只是买菜都会记得我喜欢吃什么。”
但信里的内容让这一切变得模糊不清。“她说,她当年在孤儿院看到我时,我哭得很厉害,她心软了,就把我带回了家。”程晓楠轻声说道,“可我不知道,她是为了给自己找个依靠,还是因为真的爱我。”
我没有打断她,只是安静地听着。这些疑问是她心中的重负,而我能做的只是为她提供一个倾诉的空间。
“或许,她不想让我知道真相,是想保护我。”她最后说道,眼神有些释然,“她养了我三十年,这份恩情我不会忘。血缘关系不重要,她永远是我的母亲。”
她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