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飘雪淅淅沥沥地从天空中落下,细如丝线,轻如鸿毛,娉婷袅袅地织笼成一件大氅,落在大地上。
它轻轻落着,不知疲倦地落着,只盼这冰雪,能把这罪恶涤尽。
许是又冷了些,松枝上,露滴晶莹闪亮,仿若绿漆宝塔,挂满银铃。
沈夷则小心护着早就昏厥的沈若菁,看着这场惊心动魄的大战拉下帷幕,苍穹之上,那宁无白也被巨剑横腰斩断。
殿外,沈涯跪在地上,一脸惊慌失措:“怎么,怎么会这样,不是一切都安排好了吗……”
“你可有受伤?”温濯缨靠近沈夷则,关心着问道,“长公主殿下可还好?”
沈夷则点头,透过温濯缨破损划开的衣袍,看见手臂上的那伤,隐隐冒着黑气:“玉局,你受伤了?”
“小伤,不碍事。”
沈夷则立刻起来,抓住她的皓腕,小心卷起她一截衣袖,絮絮叨叨:“怎么会没事,这哪是小伤,这还冒着黑气,你必须要治疗啊,不是有苑筠柔吗?”
温濯缨温柔着做出噤声动作:“嘘,她现在很伤心,不要去打扰她了。这种事情,我也经历过……”
沈夷则看着一旁跪在青满身体盘,嚎啕大哭的青衣少女,也没继续说了,从腰间取出自己带出的一些药瓶,
笨拙地撒在伤口上:“我受伤,一般都不怎么上药的,除非真是伤的特别重,不过那种事一般都是云歧帮我做的,我第一次给你包扎伤口,你可不要像个小娘子一样,一直喊疼啊。”
温濯缨的脸不自然的红了起来,想要把手伸回来:“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可能?”
话音未落,便感到左手小臂一阵生疼,不过还是忍下。
“我给我师弟包扎过,我那个师弟看起来比玉局你还高还壮,可就连一点疼都受不住。”沈夷则埋怨道,“玉局,好了,等苑筠柔好些,你再让她帮你看看吧。”
温濯缨看着手上系的那个结,阵阵出神。
不过,沈夷则不会包扎是真的。
“还好活着。”,云歧一瘸一拐走了过来,重重排在沈夷则肩膀上:“老子刚刚以为你要死了,还好你小子运气好,躲过这一招,留下狗命,你要是死在这里,我还真要帮你收尸。”
沈夷则一掌回应,没这损嘴,他还真是不习惯:“你没事吧?”
“死不了,小伤。”云歧看着地上昏厥的沈若菁,眼神颇为尊敬,“你姑姑,可真是厉害,那四箭,我这辈子恐怕都达不到,唉,可能连第一箭都使不上。”
馒头原本受了孙鹰一击打飞后,就顺势在一旁
废墟装死,此刻看见局势大好,立刻生龙活虎翻身:“她可是箭术通天的箭神啊,虽然但是,我得承认,今日这几箭,比起二十年前,更加震撼!”
“你养的这个小妖,还挺有用的。”
“谁是小妖?我可是梦貘,上古异兽!”
“说的就是你,黑黑胖胖的小猪。”
……
一人一妖在这斗起嘴,乐此不疲。
沈夷则也由着他们继续争吵,他实在没有过多的力气管这些了,看着倪云瀚,钟琰二人:“有没有受伤。”
“只有她受了伤。”
二人皆摇头,寻妖司四人看着苑筠柔。
苑玉蹲着身子,想和女儿说些什么,但还是迟迟说不出口,便是走到圣上身前,行礼:“圣上,这些日子,我在神都打扰太久了,本是为了儿女大事而来,如今事情也解决,我明日便起身回苏州,若是圣上不宣,此生便不再入神都了。”
只是他还为跪下,一双无力大手便立刻抬起他的手肘:“苑卿不必跪,今日,你已经立下大功,孤的这条命,也是你救下的,既是大功,爱卿可告诉孤你想要什么,孤必答应你。”
苑玉看着青满的尸体,又撇头看了看努力擦拭青满身体血污的女儿,浅浅道:“自古红白喜事,不可相撞,臣想让陛
下为我做两件事,其一,我想要一个盅,我想带他回家。其二,望陛下取消小女和沈夷则公子的婚事。”
圣上看着这位风度翩翩的白衣文士,一如往昔模样,只是眼角挂上几道尾纹:“如君所愿。”
苑玉想到什么,继续说着:“圣上,城外的西州叛军虽是疥藓之疾,可南陈叛军是虎狼之诗,首领还是那位禛南王,万马千军,军匪无异,苦的还是百姓,陛下,定要再三思量。”
“孤明白,东宫领军,你看,能否平这乱军?”
苑玉看了沈骓一眼,随后躬身行礼:“杀伐之策,陛下比我更懂,怀柔之策,也是如此。无论是谁,若需要苏州苑家相助,我必鼎立相助!”
“好,若是借来长安军,太子年幼,还是扛不起这主帅大旗。”圣上话中藏话,看着身旁这些老臣,自有一种威严压在他们肩上。
一白发白须的老将行礼,朝圣上一跪,确仍是底气十足:“吾虽老矣,可身体却好得很,我若是此刻退缩,只怕死后,我那四位哥哥载地底也会把我骂个狗血淋头。所以,陛下,我愿协太子,力压叛军。”
圣上立刻扶起这位老将:“不可,你可不准跪,孤早就许过,吴柱国见孤不必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