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不守舍的,赛雪晓得,乃是心病。
但她又不会医治。
见小满迟迟没有动静,赛雪高高扬起尖锐的爪子:“我数到三!”
“我马上出来。”小满躲着赛雪的爪子,深吸了一口气。
只见刹那间,牛妖身上的虬结筋肉块块鼓起,不仅撑破了他身上单薄的粗布衣裳,也将倒塌的蚁室撑得晃了一晃。
“哞!”一声低吼后,小满牟足了劲使劲双手一挥,压在他身上偌大的建筑被巨力扫开,蛮牛般的妖怪出现在赛雪视线中。
“小声些,牛叫什么,正打着呢!”
赛雪不满地甩了甩尾巴,朝着葛夫人的小院努了努嘴。
“哦。”小满挠了挠头,猛地抖了抖身子上的灰尘。
而后忧愁地看向了赛雪所指的方向。
看出了小满的意图,赛雪冷冷道:“你若向前一步,我就挠你个大花脸。”
小满闻言缩了缩头,这个大个子低着头发了一会儿呆后,嗫喏道:“你们早已知晓了吗……”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赛雪却听明白了。
猫妖想起先前小满又是害怕又是憧憬的傻样,叹了口气,跃上了他的肩膀。
“我们怕你陷得太深。”赛雪深沉地看着不断传来爆破声、惨叫声的远处,“虽然你们牛妖一贯皮糙肉厚,神魂不易受控制,但你那样虔诚,谁知道会不会……”
小满神情黯淡下来,他苦笑道:“这倒也是。”
他们正交谈着,赛雪蓬松的毛发遽然间轻轻飘荡起来。
似乎有一阵风,吹过了两只远离战场的小妖。
“哪里来的风呢……”赛雪不解道。
悬光之阵破除了葛家堡中的一切幻想,如今拥有真实感触的小妖,不应当在沉闷的地下感受到微风才是。
小满驮着赛雪小心朝着下风口走了几步。
满地都是蚁室倒塌的废墟,轻易地,两只小妖透过重重障碍,看到了葛家堡中现在唯一残存的蚁室。
葛夫人小院的位置,稀稀拉拉爬了几只工蚁的球体上空,十几个天师正在结阵。
他们的身体漂浮在半空中,眼眶中一片白茫茫,口中不住喃喃着什么。
以他们为中心,似乎形成了一个漩涡,撕扯着一切。
一张赤红的网,在晦暗的念诵中形成。
“这是什么……”
“他们这样厉害,方才怎么不展示呢……”
小满与赛雪看着远处,隐隐约约地生出了不祥的预感。
而离得更近的宝珠与李挚,更是直面这强大法阵的威能。
他们看得比赛雪更为清楚,知晓天师们并非不肯展示法阵,而是此阵需要细致的准备。 赢姬与葛夫人龟缩在蚁室中,工蚁们如同傀儡,天师们彼此之间互相掩护着,细微的动作,蚁后无从得知。
直到此时。
宝珠眼中倒映着法阵的红,轻声道:“这个阵法有什么作用呢。”
“来这儿的路上我听闻天师们的意思,是想要将葛家堡中的贼首一网打尽。”李挚细细给宝珠分析,“或许是要将蚁后与葛夫人一起禁锢在法阵内。”
“可蚁后会这样作罢吗?”
宝珠说着,回头疑惑地看着李挚,她的发梢被劲风吹起,胡乱地飞舞着。
李挚凝神看向前方。
蚁后会这样轻易的作罢吗?
天师们自踏入葛家堡后,除却个别不走运的受了些伤,既没有减员,也没有遭受顽固地反抗。
赢姬仿佛放弃了抵抗,缩在蚁室中等死。
这样大的一处巢穴,竟然要拱手让人了不成,葛夫人为何不出面呢?
宝珠与李挚默默看着。
天师们手中的法阵愈发具象,不剩几只的工蚁似乎受到了法阵的影响,行动也僵硬起来。
胜利似乎就在眼前,天师们脸上的神情也不再紧绷,狂风席卷了整个巢穴,一切属于罪恶的存在都要被摧毁。
就在此时。
巢穴中仍然神智清明的人或妖,听见了一声清晰的叹息声。
“赢姬,对不住了,诸位,有缘再见。”
那声音一开始像葛夫人,而后慢慢变成了古怪的少年音。
众目睽睽之下,一道闪光过后,天师们围攻许久、处在法阵笼罩下的蚁室,从里头被打破了。
这间神秘的蚁室暴露在众人眼前,宝珠看到整间蚁室,都被人用暗红色的涂料画满了恶咒。
她甚至认出了这恶咒的用途。
不久前,有一位丧女的妇人将仇人身上绘满了恶咒,献祭给有灵之树。
不再高傲的赢姬抱着几乎要撑破的腹部,张嘴尖叫着,瘫坐在诡谲的恶咒之中。
她面容既扭曲又怨毒,抬着头,仿佛在看着夜空。
又或许是夜空下的某个存在。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
众人的眼睛只来得及瞥见这些信息。
在视线尚未来得及看见的空中,一道如同飞羽般轻盈的符咒,穿过鲜红的法阵,稳稳地落在了赢姬的额间。
饱食终日的蚁后那被妖力几欲撑破的腹部,骤然间炸开。 宝珠感到眼前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