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会,率先化为一道剑光直冲凌霄。
长穗是在他们赶路的第二日,才隐约回味过来,雪十一为何会那么问她,她想起了他们的南荣之约。
她先提议的,雪十一答应了,并为此接悬赏令筹备银钱,若没有道门的诏令,他们现在已经在去往南荣的路上。雪十一之所以会询问她,是在尊重她的选择,而长穗满脑子被王城的蹊跷事占满,给了他一个最糟糕的回复。
难怪,这些天他对她都爱答不理的。
心中百感交杂,长穗没想到,暮绛雪竟真的会学会尊重,耳边霎时又想起慕厌雪那声低问:“如果我换种方式来爱你,你会接受我吗?”
并非口头说说,他是真的在为她改变。
初初入夏,高空的风流依旧凛冽。
身侧是漂浮不散的云雾,脚下是延绵不绝的山川河流,偶有飞鸟经过,扑扇着翅膀围绕他们盘旋,雪十一心念灵动间御行数丈,远远将鸟群与张执甩在身后。
“欸,雪兄——”张执本就疲累,眼看着剑光瞬远,发出痛苦的哀嚎。
长穗立在雪十一身后,看到他荡动的衣袍与她的裙摆系带纠缠在了一起。他的后背挺拔宽阔,长穗记得趴在他后背的感触,有着足以让她沉眠的安全感。
这般想着,她便歪头朝着雪十一靠去,少年的身体明显一僵,语气不明,“做什么。”
长穗回:“累了。”
得来意料之中的不予理会。
长穗发现,这一世的暮绛雪脾气是真的坏,动不动就冷脸不理她,总要她先开口。以她的脾性,她最惯不得这类人,势必要弄出个老死不相往来,可她想到了前两世的他,对比动不动就发癫杀人的小恶种,这一世他竟学会了隐忍。
不高兴了,只是憋着气不理她,虽冷淡心思难测,但情绪稳定不乱伤无辜,目前还是个匡扶天下的正道修士。为了避免他憋出内伤又疯癫魔化,长穗想,她也不是不能哄,何况,这次确实是她之过。
靠在雪十一的背上,见他反应不大,长穗又伸臂搂住了他的腰。将面容埋在他的衣中,她吸了一口灌入冷风的雪海香,低低道:“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可以耗着。”
雪十一不说话,听到长穗轻轻道:“其实,我已经很久没入北凉了,就算没有道门诏令,等咱们去过南荣,我也定要拉着你来北凉走一遭,如今不过是顺序颠倒了。”
她不是忘了她同雪十一的约定,也不是没放在心上,只是她习惯了以大事为主,默认了雪十一也会如此。
这并不是什么无法化解的误会,说开便好了,然而雪十一比她想象中难哄,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都没什么表示。
长穗问:“你还在生气?”
雪十一回:“我有什么好气的。”
长穗:“那你能不能不要总对我冷脸。”
“抱歉。”雪十一冷淡道:“天生不爱笑。”
真是好一个不爱笑,也不知前几世是谁总把笑挂在脸上,合着是在对她假笑吗?
“你还能不能好了。”长穗语气变了,再怎么说,她也是他师尊,哪有师尊天天低声下气哄徒儿的。
雪十一就知她对他的耐性仅此一点,感受到她站直身体不再靠近他,他心中郁燥加剧,忍不住呛声:“人妖有别,我怎敢与你这般大妖冷脸置气。”
“虽是我说负责,若你不愿认,我又岂敢强求,不如到此为止。”也好过日夜撩拨他的心绪又不肯表明意图。
“你什么意思?”长穗愣了下,有些没听懂,“你是在赶我走?”
她看不到雪十一的神情,只能看到他疏离冷寒的背影,挺拔孤傲。
“好。”迟迟得不到他的回应,长穗便当他是默认,求了几世的愿终在今日达成,她终于等来了暮绛雪的主动放手,却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高兴。
连道几声好,长穗睨着下方繁茂无际的山林,冷声:“那我们,便到此为止。”
“雪十一。”
长穗后仰身体,朝着剑下跃去,“你不要后悔——”
雪十一只感觉剑身一轻,偏头间只看到一抹幽碧绿影,如断翅蝴蝶自高空而落。
长穗并非寻死,她的灵身漂浮定能让她安然无恙,不过是想坠入山林隐匿行踪。雪十一大抵误会了她的用意,以为她是被他气到想不开跳剑,呼啸的风流直直灌扑满脸,长穗闭着眼睫下坠,听到上方撕裂一声:“穗穗!”
是错觉吗?她怎觉雪十一的声音离她越来越近了。
颤着长睫睁开眼睛,在剧烈扬动的衣摆下,长穗看到雪十一弃剑朝她坠来。他探出手试图抓住她,纠缠的衣发遮挡面容,只能听到他惊慌喊着她的名字,“穗穗,抓住我——”
不是说人妖有别吗?不是说要到此为止吗?
长穗张开嘴巴,想要质问,却灌入满嘴的风,强忍着别开面容,无视了他伸来的手。
山林已经尽在身下,只需落地,她便能化为灵体逃离,定要离这阴晴不定的小孽障远远的。这般想着,腕上的缚绳忽然现形拉扯,硬是将她坠落的身体上拉,直直朝着雪十一冲去。
没有伸出的手,被雪十一十指相扣,牢牢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