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耀阳耳朵嗡嗡作响,只知道容棠话里有话,既有万丈深渊,也有登天高梯,似乎骂了他,又似乎什么都让给了他。他的脑子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倒是抓住了最为重要的一点,开口道:“真的,你不争爵位了?”
容棠嚎得很大声,“不争了,都施舍给你家。”
春草适时的跟着抹起了泪,大声哭道:“少爷太惨了,听说亲生父母还活着,不远万里来寻亲,结果一路上遭遇无数刺杀,好不容易活着回家了,亲爹不认,亲娘也死了,家产也要被毫无关系的人抢去了,就连亲自给生母送葬,都困难重重,这大越还讲理法道义吗?还是说,身上有个不高不低的官身,就能为所欲为,罔顾人伦法度了?”
不就是扣帽子吗?看谁扣得更高,更大,更重。
桂二狗不太会演戏,他还没和少爷磨合好风格呢!可这又怎么样呢?顺着少爷的话音干就完了。
他麻溜上去替金耀阳脱孝服,“金大少爷,什么都归你了,这一身孝衣就给我家少爷披上吧!也值不得几钱银子。”
常逛花楼练出来的手艺,没等金耀阳反应过来,孝衣被他轻飘飘剥了下来,顺手就给容棠穿上了。
等场中的人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容棠穿了重孝衣三跪九叩,起身后对知宾一揖到底,“知宾大人,拜托了。”
知宾原先还记得自己是金侍郎请来的,万事只该听金侍郎做主,可这少年一通折腾下来,竟然慢慢掌控了灵堂节奏,尤其他向自己作揖的动作,右手腕上一串佛珠似乎发出柔和的佛光,让他的灵台瞬间清明。
阿弥陀佛,让死者灵魂安定吧!
他也就鬼使神差的开了口,“起殡!”
白事中,知宾行使一切丧葬指挥权,他一开口,所有人,包括主家都要暂时听从安排。
负责抬棺的人立马就位,在知宾沉重的一声,“前后,起”中,棺木被八个壮汉稳稳抬了起来,向外走去。
金侍郎反应过来,马上变脸阻拦,但容妃带来的宫女和嬷嬷马上围住了他,让他寸步难行。
他向老母亲和杨氏求助,“快,拦住他们!”
可金老夫人完全不知道后续会怎样,在她看来,姓容的小子亲口说什么都不要了,自家的孙子不用改姓就得了爵位和家产,目的已经达到了,谁去披麻戴孝做重孝子无所谓。
杨氏也有自己的想法,她端来了一盆水放在原本停放棺木的地方,过来拨开宫女嬷嬷,拉了金侍郎道:“老爷,快踢盆。”
北地习俗,妻子先死的,男人踢翻一盆水,意为不愿守制,马上另娶的意思。这是杨氏迫不及待要上位了。
金侍郎并不知道这个习俗,还以为是葬礼必要流程,听她的话踢了盆,谁知道现场就有很多官夫人寒了脸。
这金侍郎是有多急迫,他后院妾室庶子女一大群了,一直以来也是杨氏代行主母权力,就这样迫不及待,要在棺材刚抬出门就表明马上另娶的态度?
真是让人心寒。
事实上,容妃也还没完全反应过来,但见事态发展以诡异的方式,按照容棠的心意进行下去了,她脸上也浮现了若有所思的神态。
很快,棺材被抬出了建安伯府,送葬队伍在知宾抑扬顿挫,情绪饱满的吟唱中,在京城无数百姓的见证下,在各官员府邸的观望中,以不可逆的力量推动着,缓缓抬出了西城门。
睿王静静的看着这场闹剧,看着金侍郎一家子的丑态,对自己的选择产生了深深怀疑。
他对属下道:“走吧!”
没必要待着了,金家都是蠢货,成不了他的助力。
见他走远,容妃擦了擦眼角,有些疑惑的问三太爷,“三爷,容棠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三太爷激动的道:“以退为进,金家失了最大的筹码,名正言顺。”
容棠在京城上万百姓面前露了脸,以容夫人嫡子的身份扛幡送葬,金家没有拦住,就已经奠定了不败基础。
至于他说爵位不要了,家产不要了,那是他说不要就能不要的吗?
就算他说不要了,金家又哪来的脸说要就能要?
三太爷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虚汗,神情有说不出的快活,“娘娘,咱们容家有了容棠,说不得有了复起的希望。”
容妃脸上有些微的落寞,低声道:“三爷,本宫怀疑,他并非我姐姐的血脉。”
三太爷顿了顿,将一抹涩意隐藏,恭敬地道:“娘娘,只要他愿意姓容,再差,也没有比姓金的来接手容家更差得了。”
容妃精神微振,没错,事情不可能更坏了。
“回宫。”
她还有仗要打。
一路上,容棠仔细看送葬队伍,越看疑心越重。
抬棺的都是彪壮大汉,每隔一刻换杠也就罢了,就连抬纸马纸人的,撒钱引路的,以及做各种杂事的,大半都是正当壮年的汉子。
容三虽然寸步不离的跟在自己身边,但那目光却时不时的与各个岗位的汉子交流眼神,说不出的可疑。
未出城前,也不是没有伯府和侍郎府的下人阻挠葬礼行程,全被这些身高马大的汉子轻松治服化解了。金侍郎这是打哪找来的丧葬班子,